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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桌上是热腾腾的饭菜,有秋吾喜欢的百合莲子,甚至连清甜爽口的马蹄羹也在小炉上温热着。菜肴精致,且色彩搭配素雅,可以说完全贴合了他的喜好。可他却没有半点胃口,只因面前羞羞怯怯地站着天界公主,一个为他洗手作羹汤的尊贵女仙。饶是他在情感方面再笨拙也能察觉出端倪,只是……
“公主,您这是何意?”
莯姈双手紧紧攥着衣摆,生怕他不喜欢,只能战战兢兢回答道,“我听说你喜欢吃清淡的,便为你做了些,第一次做恐怕手艺不精,自是比不上贺连师兄的,还望秋师兄不要嫌弃。”
她的双手微红,似乎还有一些细小的口子,怕是做饭的时候留下的,此刻显得刺眼非常。
他收回自己的目光,并没有要动筷子的意思,“厨房有天虞村最好的厨子和厨娘,再不济天虞山上洒扫的小童子也能分担一二,难不成厨房的杂事已经多得需要让公主帮忙的地步了?”
“不不不,”她慌忙抬头却对上他冷情的双眸,心口一痛只能垂下头来,“我只是,只是想做给你吃。”
“公主,”在她低头的瞬间,眼角突然的泛红让他不由得缓和了语气,“您不该沾手这些事情。若传了出去,天界的颜面何在,而南海也会因我蒙上不白之冤。”
“我……我没有想……想这么多……”声音已然哽咽。
他站起身走向她,一步一步,坚定不移,“我知道定是那嫣儿搞的鬼。天虞山上下能对我如此了解,且胆敢跟您如此搭上话的只有她了。公主,我长了嫣儿几万岁,即使未经历男女情事,自然也不会像她那般懵懂。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令公主有所误会,若我之前有所冒犯,秋吾在此向您赔罪。”
她的眼底是他绣着金线图案的淡蓝色鞋面,一尘不染,犹如他的性子一般,可如今那图案在她的泪眼中变得模糊,“那你为何赠我玉牌?嫣儿告诉我,那是四海龙族的贴身之物,是身份的象征,是十分珍贵之物。”
他一怔,随后了然地点头,竟伸出手去讨要,“请公主将玉牌归还于我。竟是我大意了,并未曾往深处考虑,给公主造成了困扰,秋吾深感歉意。若公主需要,我可另择良物赠与公主作为补偿。不知公主可否满意?”
泪水最终决了堤,他竟无情至这般田地。莯姈愤恨得红了脸,召唤出宝葫芦将玉牌取出丢在桌上,回头小跑了两步。还未出房门,她想了想觉着不解气,便掐了道小小的雷诀,玉牌立刻裂成两半。
莯姈从跟前头也不回地跑远了,澜嫣躲在房门外一字不落地听了墙角,此时竟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行了,你也别躲了,都是你干的好事,给我出来。”
他低沉的声音里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澜嫣耷拉着脑袋慢吞吞地挪到他跟前。
“我竟不知你有这本事,有空管我还不如管管你自己。”秋吾拾起桌上碎成两块的玉牌,叹了口气暗暗觉得可惜。
澜嫣并不觉着自己有错,她难为情的只不过是害得莯姈被羞辱罢了。而这始作俑者却一脸正义地在面前训斥她,这她倒不得不为自己辩解了。
“秋哥哥……”刚要一鼓作气为自己申辩,却接收到他眼角的余光,她又怂了,改口道,“六师兄……”
“嗯。”
诶,不对啊,怎么又让他占了上风,哎澜嫣澜嫣,振作点!她握了握拳,义正言辞道,“师兄,我觉得莯姈公主根本没有错,我也没有错,为何要受你羞辱和训斥?”
秋吾将玉牌紧紧攥在手心,破损处的尖角在他的掌心里留下了刻痕,鲜血浸染了出来,玉牌上的红色又更鲜艳了些。他步步紧逼,直到澜嫣退到墙根上已无路可退,“没有错?这世上所有事岂是你说了算的?你知晓她的身份,作为天界公主,她的婚事难道是她可以做主的?但凭天帝如何宠爱她,又怎会只听她一人之言?四海之内,南海之势早已衰退,难道你不记得你在天界闯下祸时打碎的玉如意了?东海之意那么明显,你以为天帝不明白吗?只不过大家明面上没有挑明而已。与其彼此动心却又无法生死相随,倒不如一开始便斩断情根来得干脆!你需得知道,现在越幸福,以后就会越痛苦。”
他那淡雅的清眸一向波澜不惊,落在身上总是一股冷冰冰的感觉,可澜嫣在他的眼里看见了红色的火焰,原来他也是有喜怒哀乐的。寡言的他竟然能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哪怕是咬着牙根,却也让她看到了他有血有肉的一面。可他竟不知,这些都是因为莯姈。他活得太理智,甚至是,太懦弱。
心里这么想着,她便也老实回道,“你是个懦夫!将来的事还未发生,你又如何得知必定会痛苦!若公主坚持天帝又怎会视而不见!你只是小看了她,小看了她对你的感情!你不敢承认你也对公主动了情,否则你这般生气作何?你就是懦夫!懦夫!”
她竭嘶底里的痛斥燃起了他的怒气,凉薄的唇轻启,“你什么时候如此懂得男女情爱之事了?你有这气力还不如去找韶歌,何苦来我这里发泄?!你嫌你丢的脸还不够多吗?”
他突然提起韶歌令她有些愣神,“跟韶哥哥有何干系?!你和公主的事提别人作甚!还不是想逃避?!”
该死的!她不解的神情和话语如当头一盆冷水,将他莫名的怒火熄了一半,他真是气急了才会说出韶歌的事来。还好澜嫣未作细想,否则若搅了他们二人的好事,那才真是悔不当初。
他拂袖转身,只留个背影给她,“我逃不逃避与你没有干系,请你离开。”话语中决绝之意那么果断干脆,她才不会留在这里自取其辱,澜嫣哼了一声跑了出去,朝莯姈跑远的方向去。
莯姈回到厢房里,吩咐了贴身婢女为她收拾行装,眼底却有一抹不舍。澜嫣追止房门口,见她坐在那儿愣神,而婢女正忙前忙后地整理,她忙上前抢走了那行装,“别呀仙女姐姐,公主一时气不过,你岂可当真?再说了,就算要离开带这些俗物作甚,谁不知天虞山仙气萦绕,怎么也得带些宝贝回去啊,你说是吧公主?”
那女官本就一头雾水,这澜嫣又唱了这么一出,这究竟是为何?莯姈让她退下,一声叹息,“天界什么宝贝没有,还需得从天虞山带?”
“就是说了,天界什么宝贝没有,还非得公主屈尊降贵来这儿修道。”澜嫣顺着她的话打趣道。
“嫣儿,我想清楚了,秋吾说的没错,本公主如若继续待在这儿,不多久父君自然会知晓这一切缘由,我这么做对他并没有好处。若他因我招致祸端,我定然是不愿意的。因而,我愿意回天界去。”
澜嫣不禁回想起小童子第一次跟她提起天界莯姈公主的大名时那夸张的神情,曾几何时,数百名天兵天将守在公主身旁却仍然招架不住她的脾气,可如今她却深明大义得让人心疼,到底是多少的深爱才能做到宁可离开在远处默默守护?她未经历过,却突然间羡慕起这样的情感来,也许,等她再大一些,也能体会一番吧。
“公主,澜嫣送您一程。秋吾哥哥一时想不通,南海下任龙王的担子太重,他不得不思虑多一些。望公主体谅。”
莯姈自嘲般地笑笑,“我又何尝不知他话中之意?一切只有天意安排,我等且等着罢了。”
公主离开天虞山,高阶弟子悉数到场,秋吾站在最后面,静默着,眼里的光不似之前那样游离,莯姈的身影在他的眼眸中有了不一样的倒影。她思虑良久,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朝他的方向慌张又期待的一瞥,转身的那一刹那,泪水泛出了眼眶。
贺连还在身后客套着欢迎她常来天虞山,她不敢转身,嗯了一声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天虞山常有仙人造访,众弟子早已习以为常,送别之后便各自离开。秋吾愣在原地,澜嫣红了眼眶走上前,“师兄,公主让我带话与你,你要她走,她便走了。他日若她要你去,你能否如她这般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