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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起,宇文宪便不再提及让她离开军营一事,想必也是另有安排。薛蘅虽只与他相处短短两年时间,却了解他的为人,放心地将此事交与他处理。
一个月,平静无波。
这日,她刚下训练场便被召走,还未跨入营帐便被前来急报的士兵撞得一个趔趄。宇文宪不悦地皱起眉头,“为何如此冒失?”
那人忙扶了一把薛蘅,单膝跪地行礼道,“报告将军,属下有要事要禀。”
“进来说话。”
“三里外的城郊发现齐人行迹。”
宇文宪一听,抓起身旁挂着的披风,对着薛蘅说了一声“随本王去瞧瞧”,便一下跨上了马出了营地。薛蘅急急抓过在外守卫的士兵问道,“永黎将军呢?”
“属下不知。”
这可怎么是好。上回就是因为她的缘故才拖累了宇文宪,这次军情突然,保不齐又是个陷阱。这宇文宪一向心思缜密,不知为何才刚听了一句便二话不说出了营地,永黎还不在身边。万一出了事,她也帮不上忙,岂不又要成为他的累赘了?
可宇文宪已经策马往城郊去,她若不跟上,他便落了单,即便那里有人接应,这一路上也不安全。她没有过多的时间考虑,也只能一下上马追了上去。自从上次那事后,永黎奉命训练她骑马,几日下来已有起色,平路上追个人问题不大。
赶上宇文宪时已经离城郊不远,他毫无征兆地翻下马,让马儿独自跑入城郊的林子。薛蘅有样学样,跟在后面提醒他,“王爷,小心有埋伏。”
“你只管跟着本王,照顾着点自己。”
看他这番关切的模样,她心里愈发起疑。她的身手如何他是清楚的,既然如此担心她的安危,为何会如此莽撞把她拉出来,难不成要让她当诱饵?
还未细想,一支利箭从暗处射来扎在了他们倚着的树干上。宇文宪抽出剑挡在身前,在林中灵活穿梭,躲过一支支从身边飞驰而过的箭,最后与一伙蒙面人正面交锋。
“来者何人,可知本王是谁,竟敢埋伏本王。”
为首的蒙面人懒理他们,并没有自报家门,而是直接命人将他们拿下。薛蘅出来得匆忙,除了藏在靴子内的短匕首以外便无其他可对战的兵器,而宇文宪也只有一把长剑。饶是他有三头六臂,又能如何对抗对方二三十人的阵势?
他们几乎被团团围住,她急得气都喘不匀,抵着宇文宪的背,单手握着刀柄比划着,试图以此涨涨声势。可虚张声势了一阵子,也不见对方有何动静,只是将他们困住,也不说话,双方就这么对峙着。
“王爷,可有何对策?”
只听他冷笑,“杀出去。”
吓?确定?她就一把匕首,给猎物剃个毛都不一定利索,更别说突出重围了。宇文宪的声音没有一丝慌张,她隐隐觉得不对,他定是有什么计策,碍于这么多人不便说与她听,只能靠她自己悟了。
正当她一边怒目圆睁地瞪着这群蒙面人,一边思考对策时,在他们的包围圈外出现了另外的声音。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头的人还喊着“主上”,太好了!是永黎带着人来救他们了。这下她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气势大涨,也不管手上是什么了,直接就扑向面前的蒙面人。
双方进入混战,永黎往她怀里塞了柄长剑,将之前缠住她的几个蒙面人引到自己身边,让她护着宇文宪离开。得了逃生的空隙,宇文宪和她退出了林子。
天色已然暗了下来,薛蘅一方面要提防敌军埋伏,一方面还得看着点路,无法一心多用,只能一味地跟着宇文宪的方向,浑然不知自己跑到了哪,迷糊间总觉得营地就在前头,可跑了一炷香的时间周遭的环境越来越陌生。
她不禁放慢脚步,叫住了宇文宪,“王爷!王爷!咱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没错。”他也停了下来,借着月色走到她身边,刚想说些什么,她的身后便传来脚步声,惊得她猛然转身挡在他身前,对着那幽暗处的身影吼道,“何人?”
她身材娇小,站直了也只到他的肩胛处,却在危难之时毫不犹豫将他挡在身后,这弱小的身躯在风中瑟瑟发抖,她就像被困住的小野兽,猩红了双眼,张牙舞爪。可最终,也只是为了保护他而已。不禁有些感慨,又感到哭笑不得。他抬起手将她的手压下,俯下身在她耳边吐气,“无妨,自己人。”
温热的气息在耳边撩拨着,她缩了缩脖子,幸好是在夜晚,否则他定能看到她的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一般。只不过,她的疑虑多于害羞,热气转瞬即逝,她正不解地看着他。
“啊?”看他气定神闲,而那向他们而来的身影也不紧不慢的,这又是哪出?
来人在离他们约两三米开外便不再向前了,而是行了个礼,手里还拎着个包袱,“主上,您吩咐的东西属下已带来。”
宇文宪接过来人手上的包袱,递给了薛蘅,“今日的行刺是本王命文举安排,”说到这里他才想起薛蘅还没见过裴文举,便侧身让她认一认,“你已经入了军籍,不可能从军中凭空消失,恢复女子之身更是会带来非议。本王与文举商量过,只能出此下策,让你担忧了本王有愧。这包袱里有进出城的文书,一些女子的衣裳还有一些银两干粮。你顺着这条路一直走,不多远便能到城门口了。”
“不不不,这银两我不能收。在军中您已赏赐过属下了,不能再要更多了。”
宇文宪却执意将包袱交与她手中,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于,有些怒气,“本王让你拿着你就拿着,你可是第一个如此一而再再而三拒绝本王好意之人。”
“可……可……”
“今日之事本王自会处理善后,你的所有盘缠衣物随后本王也会命人收拾好交与本王手中。等你找到落脚处后需与文举碰个头,到时他会将东西带给你。有了那些银两,你在城中才好办事。做点小生意或是……或是寻个好人家,勿要再四处流浪了。即便你随军操练过,女子的气力始终有别于男子,容易受人欺负。”
从他的话语中,薛蘅感受到他今日的安排是局促的,也是费尽了心思的。细枝末节考虑得周到,连送别的话也十分妥帖,似乎在担心过于禁锢着她,丝毫不提将来之事。她何德何能能得此关爱,若再拒绝,确实是太不知好歹了。
拎上包袱,她郑重地行了军礼拜别宇文宪,弱小的身影渐渐隐入起雾了的幽暗之中。裴文举这才走到他身边问道,“要不要属下命人跟着?”
“不用。这里已经离城门不远,前头也有人盯着,不会出什么大事。且让她折腾着,若有难处自然会来找你的。你候着就是了。”
“是。”
长义走进寝殿,正巧送餐的宫人将餐食在桌上摆好,弓着身子缓缓退下。韶歌仍闭着眼不置一词,他这正是在和老龙王怄气呢,否则四海八荒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东海大殿下温润如玉性子谦和,是位德行兼备的上仙。可长义也知道,澜嫣就是他的软肋他的情劫,只要事关西海的澜嫣公主,他的脾气便是如此执拗,就像个孩子一般能赌气好几日,谁都拿他没辙。
“殿下,长义刚听了一些趣闻,不知殿下有否兴趣一听?”
“……”一阵无言。
也罢,他被无视也不是一时半会了,自从凡间回来后便一直如此,也习惯了。
他啃了啃桌上捞起的瓜果,嘴角边露出的奸诈的笑,“南海的老龙王常年待在南海龙宫里,无要事是怎么都不肯踏出一步。可方才他领着秋吾殿下一起上了九重天,您可知是为了何事?”
想起之前长义说与他听的事,机敏如他又怎么会猜不到,“提亲去了?”
“可不,”长义小跑到他身边,眉飞色舞,“今早我才刚说与殿下听,这才过了多久时间,南海便带着聘礼到天界去提亲了,那阵仗,恐怕是南海几万年来最隆重的一次了。”
“这事秋吾答应了?”
长义撇撇嘴,“南海就秋吾殿下顶着,他就算不答应又能如何?能让公主选中已是福分,总不能负了公主让四海八荒嘲笑她自作多情吧,也要顾着点天界和南海的面子不是?”
韶歌绷了好几日的脸色稍作缓和,“那父君……”
“嘘……”长义神秘兮兮地捂着嘴,轻声说道,“老龙王正在气头上呢,本来以为囚着殿下您就能达成所愿,没成想这回公主倒是坚持。上回公主诞辰咱们东海的宝贝玉如意都送出去了,众仙之中都传着,说您与公主是最配的好姻缘,这下可好,东海的脸丢大了。您说老龙王能甘心吗?苦心筹谋却为他人做嫁衣。”
“姻缘天注定,父君也是修道的神仙,早晚能看开。”
“那是自然。故而殿下需再耐心等待,该吃饭吃饭,该歇息歇息,您是修仙,不是自虐。”长义低头凑到他耳边说道,“若您真的担心澜嫣公主,待龙王气消了,守卫的士兵松懈了些,我便偷偷溜出去瞧瞧。您的伤还未痊愈,还是好好地待在宫里养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