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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的烛火被风吹着乱晃,写了一会儿眼睛就有些酸疼,她揉了揉眼角,抬起头看到糊着的纸窗上映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赵潭微微一愣,放下手中的笔,起身过去推开了窗。
外面什么也没有,
就像当初在景仁宫时,她看到的那抹身影,每每推开窗后,什么都没有。
是她看花了眼吗?还是因为心中的执念,相思成疾?
赵潭苦苦一笑,转过身时却身子一震,曹煜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屋子里。
淡淡的檀香夹杂着浓浓的酒气扑面而来。
他又喝了酒!
赵潭拧眉看着他。
曹煜拖着沉重的步子站到她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她,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半晌他忽然伸出双臂将她抱在怀里,坚硬的下巴抵在她的肩窝处,温热的气息吐在她的耳畔。
“不要动,就这样让我抱一会儿。”他轻轻道。
他又将她当作了那个女人,为何他总是这样?
虽说人有相似,但怎么可能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她与罗湘根本就不是一个性子,无论是从气质、说话、喜好上都不同。
赵潭有些想不明白。
曹煜静静地抱着她,低沉的嗓音说着,“你怎么舍得离开我......”是问句,却带着无以言语的苦痛一般,令人听着十分压抑,仿佛这句话包含了无数的心酸和怀念,还有那份不舍的悲凉。
他的唇落在了她的颈脖间,轻轻柔柔的触感却令她心里一阵酸涩。
有些粗粝的大掌缓缓摩挲着她的后颈,赵潭怔怔望着门外漆黑的夜色,屋檐下两盏灯笼随风摇动,映衬着屋内影影绰绰的红烛,烛油像是滴下的眼泪。
赵潭闭了闭眼,她的心里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痛苦。
他的温柔于旁人而言是良药,在她这儿就变成了毒药。
从他口中说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宛若一把狠狠刺进她心窝的长剑。
往里扎得更深一些就会要了她的命,拔出来也会溅她一身的血。
赵潭猛地去推他,声音里透着一丝坚定,“我不是她,你认错人了。”
身上忽然一轻,埋在她颈窝温热的气息顿时消散。
曹煜垂眸凝视着她,眉骨凛凛,浑浊的眸子渐渐聚成一团乌黑。
“你是谁?”转瞬间他的嗓音变得凉而淡。
赵潭抿了抿唇,道:“我是赵潭,你的妻子。”
不,或许在他心中,他从没有将她看作妻子。
在她心中亦不再是他的妻。
屋子里静默了片刻,只能听见呼呼的风声,曹煜眼中浮现一丝迷茫,忽然身子一晃,转身跌跌撞撞离开。
两个婆子合上了门,赵潭怔怔望着那道门,空洞的眼神什么也没看,却似乎一下子看尽了世间万事,站了不知多久她重新坐回桌案前,抬手捂住了脸。
泪水打湿了她的双手,她的心无比的沉痛,像是被剜了一刀。
阵阵钝痛袭来,她捂着胸口快要无法呼吸,空寂的目光茫然地望着窗外朦朦胧胧的夜色,眼泪似快淌干了一般,什么都看不清了,她终于痛痛快快哭了一场。
他不记得她,就算记得,她仍旧不是他心里的那个人,她又凭什么要对他念念不忘。
曹煜与她,终归是有缘无份,都过去了。
她要学着去忘记,忘记那些有曹煜的岁月光阴,重新开始。
......
翌日卯时,陈管事如约而来。
他看了一遍赵潭抄写的佛经,眼里透着一丝惊讶。
这字迹无论从笔锋还是收尾都恰到好处,看起来不像是出自一个十几岁的少女之手,倒像是阅历丰润、稳重端庄的主母才能写出这么有韵味的字来,比那些儒生还有过之而不及。
通篇下来,字里行间隐隐透着的大气磅礴,如大齐山河广袤开阔。
陈管事难得称赞,“三奶奶倒是写得一手好字。”
赵潭客气地回道:“陈管事谬赞了。”她的字都是前世练就出来的,为了与曹煜并肩齐驱,她下了不少苦功夫,那时她什么都肯学,只要能站在他的身侧就心满意足。
陈管事收好那些抄写的佛经,领着赵潭走出角院。
“三奶奶一夜未睡,回去梳洗一下换身衣服,用了早膳后,老奴会让人来喊三奶奶。”
赵潭点点头,“有劳陈管事了。”说话客客气气的,已经没了昨天那般强硬的态度。
或许是想通了吧,陈管事送她回院子就走了,赵潭跨进门,水香就急急迎上来。
“三奶奶,您没什么事吧?”她前后左右打量着赵潭,“有没有伤到哪里?”
赵潭奇怪地看着她,“我没有受伤,昨夜抄了一叠佛经。”
水香有些讶然,“三奶奶没受罚?”
赵潭眉头蹙着,不解地问:“抄了一夜经书还不是受罚?”
水香道:“奴婢还以为.......”后面的话她没有说,脸上笑着,“三奶奶回来就好。”
前世赵潭虽然身为曹煜的妻子,但对他的事知之甚少,说实话她其实不太了解曹煜。
她知道他心狠手辣,知道他不择手段,但却从没有去深深探究。
就算他利用她,她也刻意不去想。
曹煜对她冷漠,也从不提起他的事,她像被排斥在他的人和事外,孤寂地熬着。
水香服侍着赵潭梳洗换衣裳,梳了妇人髻,换了件杭绸的桃红撒花烟罗裙,外穿着藕丝琵琶衿上裳,衬得肌肤白皙胜雪,模样娇艳。
水香不禁感概道:“三奶奶生得真美。”
“不过是一具皮囊罢了。”赵潭声音透着一丝苦涩。
自古红颜多薄命,指得就是她这样的吧。
秋菊已经摆好了膳食,过来喊赵潭,“小姐,奴婢扶您去外间吧。”
赵潭摇摇头,起身下榻,笑着,“我能自己走。”不过是一夜未睡,哪有那么柔弱不堪。
橘红的光辉斜斜照在屋子里,如同融化了冰雪般给人一股暖意。
赵潭慢慢吃着饭,想着回门的事。
回门是大齐历来的规矩,不经过这一道,嫁去的新妇会在夫家抬不起头的。
只是她从不在乎这些,若不是孙钱,她根本就不想回族里。
她要如何才能救孙钱呢?赵潭在心里谋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