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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着这话令赵潭的心顿时生起了波澜。
她的眼角有冰凉的泪水滑落。
他不知上一世她的结局如何凄凉。
他又是如何将她一步步逼到那样的地步。
可即便这样，当她听到这样的话，还是忍不住有一瞬的恍惚。
若是他肯真心待她，她会不会改变主意留在他的身边？
泪水浸染了她的鬓发，赵潭的手触碰到挂在他腰侧的那块玉佩。
她感到他的身躯明显的一僵，曹煜按住了她的手背，目光忽而变得冷漠。
赵潭却是莞尔，“这块翡翠三爷一直带在身边，想必十分珍视吧。”
曹煜看着她的眸色一点点加深，直至在他眼中彻底看不到一丝温软，如一块被火烧过的玄铁透不过半点儿光亮。
他拂开她的手，语气如同寒刃，“你最好别碰它。”
“为何？”赵潭笑意浅浅，“是罗姨娘送的？”
“有些事你最好不要探知。”曹煜的声音冷如寒霜，“知道得越多，往往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曹煜坐直身子将她让开，赵潭随即也与他拉开一截距离。
两个人陷入一阵沉默。
赵潭忽而无声地笑了笑，这笑中饱含了无尽的心酸与苦涩。
果然只要沾上曹煜，只要靠近他，就会情不自禁迷失自己，就会不知不觉身陷囹圄。
哪怕贪婪他一刻的温柔，也会被扎得偏体鳞伤。
他就宛如一把枷锁将她牢牢的困住。
她明明知道这一点却还是忍不住去试他的心意。
却不知他也会说出那样的话来试探她。
若不是想到那块如意玉佩，她差点儿就想要去相信他。
“三生有幸”，这是要诛她的心吗？
她的心要怎么才能挣脱这把锁，不被他所伤？
赵潭转头看向曹煜，最后一次问他，“倘若有一天我触碰了你的底线，你会不会毫不犹豫舍弃我？”
曹煜微微皱起眉，好像没有听懂她的意思一般。
赵潭目光却透着几分倔犟与坚决，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要他给一个答案。
曹煜冷淡的嗓音终于传来，“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所以关于这块翡玉和她的一切，你若是惜命便不要去碰。”
她，自然指得是罗湘。
赵潭一直都清楚罗湘在曹煜心中的位置。
但前世有一点她没有想明白，为何曹煜登基后会对青玲宠爱有加。
青玲是罗湘信任的大丫鬟，他这么做难道不怕令罗湘伤心？
那时紫禁城中传出罗湘和青玲不合的消息，她还为此唏嘘了一番。
赵潭没再说话端起茶来喝，曹煜坐到她的对面也为自己斟了碗茶，车厢内茶香环绕沁人心脾。
他又恢复到平日里那般沉着稳重的模样，他抬眸看向她，“茶味如何？”语气中没有了方才高高在上的气势和威严，就像一对寻常夫妻在闲聊家常一般，丈夫询问妻子的意见。
茶香拂过，仿佛安抚着她有些烦躁的心绪。
赵潭淡淡地道：“茶味浓冽醇香，是好茶。”
“这是今年的新茶。”曹煜道，“你若是乏了就多喝一些，味淡了我再泡一碗。”
赵潭不想理会他，靠在紫色团花迎枕里闭目养神。
或许是昨晚半夜被吵醒，她有些疲惫，或许是不想看见他，她阖着眼听着有节奏的马蹄声响，没过多久便沉沉睡了，等她一觉醒来，马车里已经没了曹煜的身影，她微微垂眸看到身上裹着薄毯，她将薄毯凑近，一股子清淡的气息夹裹着一丝檀香味沁绕鼻尖，这是曹煜平时用过的。
紧蹙的眉心渐渐舒展开来，可是下一刻她又拧眉将薄毯扔在一旁。
她的情绪如今已经能轻易被曹煜左右。
再这样下去，岂不是和前世的她一样！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会影响到她，他说的每一句话，她都会反复琢磨，就连她的每一次回话也都要仔细斟酌，每一件事都做得得体大方，挑不出错处，连一向苛刻的曹大太太都无话可说。
其实他们都不知道曾经的她也是有娇俏调皮的一面，冬天打雪仗、夏天赤脚就敢下河摸鱼......那时的她活得恣意快活，不仅父亲疼爱她，母亲更是将她捧在手心里，对她的管束虽然严厉却也最大的让她体会到快乐。
可是一切都变了，从母亲被罚到宁乡族中，她也到族里受罚后，所有一切都不同了。
袁老太太痛恨她，父亲不管她，她那点骄傲和倔犟被一点点消磨掉。
她不再是那个说话理直气壮的赵家三房嫡长女。
母亲过世后，她郁郁寡欢，终日浑浑噩噩，哭疼了一双眼睛，到后来不哭了像是泪水哭干了似的，曹煜那个时候出现在她的生命中，就像一盏明灯驱散她心底的黑暗，给她照亮前路。
她便紧紧抓着这根救命稻草，渐渐地才活得像一个人样。
那时的曹煜是她的信仰，即是信仰又如何能不牢牢追随。
即便遍体鳞伤，即便伤痕累累，她也一如既往的说服自己，直到东南战乱四起，外祖顾家陷入危险之中，他毫不犹豫地抛开了她，将她禁足在景仁宫，她才慢慢地想明白一些事。
那段时日她已经想的十分清楚，并且能够克制住自己的念想，她用了很长时间都在忘记他。
只是每次听到有关他的事，她还是做不到心平静和，好在她的情绪不会有太大的起伏。
回来后当他们再次相遇，那些受过的委屈、那些对他的怨对他的恨，还有对他的思念都在那一刻如洪水般汹涌而出，赵潭就知道只要他们一天有牵扯，她便放不下亦忘不掉。
她该怎么办？真的安心与他做半年夫妻？
可是那些过往她记忆犹新，又如何能安心呢！
赵潭忽然觉得这一刻前路漫长，心情格外的沉重。
无论如何，这一生她都不能白白丢掉性命，她必须要为自己搏出一条生路来。
马车这时停了下来，没一会儿水香掀开车帘，道：“这是驿馆，三爷说吃过饭再走。”
赵潭下了马车，径直走进驿馆，有护卫在前带路，驿丞早就打点好了一切，笑着迎上来，“三爷，照旧给您留了一张靠窗的大桌。”
曹煜点头，扶着罗湘往里走，窗边临河，能隐约看到阳光下远处佛塔金光闪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