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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拒收其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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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释厄录第二卷豺狼虎豹第四十九章拒收其礼滇南昆明至金陵城。

    三千里路。

    五万火龙卫,兵出滇南昆明,一路披荆斩棘钻出山林,攻贵州,战长沙,过湖广二省,取庐州,再兵行百里,可至金陵城下。

    好吧,就算是后备充足,吃喝不成问题,一路上的对手皆望风而降,每日疾行百里,不要命的赶,也要一个月的行军。

    如此看来倒不如直接绕玉龙雪山,从虎跳峡下长江,如果军船充足,路无阻碍,也没有被大水掀翻,沿着长江顺流而下,一日千里,这或许几日之内,能望见金陵城头。

    有什么用呢?整天做白日梦也不成啊。

    永乐皇帝朱棣是谁?

    马背上长大,十几岁起,就南征北战,师从太祖皇帝手下最耀眼的将领徐达、常遇春。他的对手是长城外凶悍狡诈的成吉思汗的子孙,战场上,什么刀枪箭雨阴谋诡计,都是他无数次面对并被他凶狠憾碎的。

    相比较皇帝这个位置,他最先也最得意的就是一军统帅之位,当世名将之首,非朱棣莫属。

    北京顺天府到金陵应天府。

    一千多里。

    即使是当世名将之首的朱棣,兵出顺天,一千多里的行军,走了整整四年。

    大战十余场,多次身陷险境,在济南城中了铁铉计谋,险些大门压的粉碎,险之又险,无数次死里逃生,压上燕王府上下百余口还有手下五万大军的性命,才换来黄袍加身。

    黔宁王沐晟缕着胡须,对什么沐府成灰的一概没放在心上,认真想了许久,才悠悠的朝代寒舆点点头,认真的答道,

    “若我沐府成灰,韦渡河将军稳定火龙卫军心,再由孝愍帝领之,佐以当世名将,大约十五载,可至金陵城下。”

    慈惠爱亲曰孝,在国遭忧曰愍。

    孝愍皇帝,建文帝皇城大火失踪后,被驸马梅殷私下谥孝愍,朱棣不喜,使人溺杀梅殷,然并未夺孝愍之谥,永乐朝人私下皆称建文皇帝朱允炆为孝愍皇帝。

    建文是年号,孝愍是谥号,死人才有的称号,沐晟如此称呼之,应该是无心的吧。

    不过,沐府真的成灰,这些随着沐晟征战沙场十几年的火龙卫的军心,昆明第二号人物韦渡河能否稳得住,这,就不得而知了。

    “呵呵呵~”

    大约“十五年”这几个字是下酒好菜,钟离九轻笑出声,晃了晃手中的酒壶,发觉已经空了,正好看到门口站立着面色凝重的沐斌。

    手端着茶盏热水,还挂着两个绿油油的大竹筒,正是刚刚削砍下来的竹酒,应该是听到“沐府成灰”几字,被玉玺搅.弄的杂乱心神都扔在了一边,眯起眼睛盯着端正在右侧嘴角挑起一抹寒意的寒门之主。

    钟离九伸手轻招,沐斌走上前来,恭敬地将竹筒酒递给钟离九,小心翼翼地给胡源节倒了一杯热茶,绝品地雪山银毫,然后冷着脸走到对面,给代寒舆斟茶倒水。虽说你要拆我家,但我们几世公侯,规矩不能坏。

    美酒带着青青竹香下到腹中,钟离九看着站在沐晟身边脸色铁青地沐斌,轻摇手中碧绿中透着氤氲水汽的竹筒,听着里面清澈酒响,

    “若是枯坐十年,就能学出来万人敌,那这世上名将也就太多了,是吧?可观贤侄。”

    为将有五德,亦有五危,也有九变,书中写的道理明明白白,可谁要是觉得读通了兵书披上战袍就成了当世名将,那也不用提醒他,傻子就让他一直傻下去,等到战场大刀临身前,或许傻子还没想想明白,为什么身为名将的自己怎么就输了呢?

    此言深得沐斌之心,不禁朝钟离九狠狠的点了点头,冷冷的瞥着代寒舆。

    代寒舆却丝毫没有外行人丢人的感觉,端起手边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许是茶水太烫,朝沐斌看去,看到那瞪着圆圆的两只大眼,呵呵一笑,指尖轻点。

    那一直安安静静盘踞在桌上的传国玉玺轻轻一颤,随即晃晃悠悠的升到半空中,慢慢的飘飞在钟离九和代寒舆之间,滴溜溜的转着圈。

    “卧薪尝胆,卷土重来,天下大乱,为何他朱棣可以,朱允炆就不行?”

    其色醇厚,琥珀泛金,端正四方,边缘有纹如鼎,古朴苍凉,沉重悠远,螭龙交缠于其上,似是依偎又如争抢,洒下玄黄之血,泛起一抹血色。

    “建文当年玉玺在怀,一样丢了江山,永乐皇帝,没有玉玺,一样稳坐龙台,天下朝贺,这九五之尊,可不是一块顽石说了算的。”

    应和着钟离九淡淡的声音,两人中间的传国玉玺好似不满被轻视,溢出淡淡寒气,转的越来越快,风雷之声渐起,道道纤细银光摇曳似蛇,张牙舞爪的,好似一只凭空被砍去的枯老头颅,带动的满头银发杂乱飘扬,对着钟离九缓缓压逼而去。

    轻吹茶水,热气消散了许多,嗅着杯中茶香,雪山银豪,色泽银亮,纤细如发,入水不发,飘荡如鱼,茶香幽冷,入腹如一线寒冰,代寒舆对着钟离九轻轻颔首,

    “坐上去了,不一定坐的稳,非顺位,也失了正统之宝,不仕永乐朝的文臣武将数不胜数,诛十族也没能砍完,借着这传国玉玺,振臂一呼,天下未尝不会景从。”

    钟离九不以为然,嗤笑摇头,

    “人摔倒了,不一定都爬得起来。”

    随着声音,玉玺越来越近,钟离九身上飘出一抹淡淡气息,在面前一阵波澜翻滚,化作一只尺许长短的白色蛟龙,在沐斌呆愣愣的目光中,围着银蛇萦绕的玉玺飞舞飘扬,口中淡淡云气飘出,化作顽皮的剪刀模样,好似真的把那银光当成了头发,咔咔生响中,玉玺旋转的速度缓慢了下来,也渐渐秃了。

    一边喝酒,一边指着玉玺一角的闪过的金色,

    “王莽篡汉,逼入长乐宫中抢夺玉玺,太后怒掷于地,传国玉玺裂开一角,据传,玉玺坠地时,龙凤之灵自碎裂之处冲天而去。王莽虽已赤金补之,世上风水大家皆知玉玺灵性尽失,已当不起九州之位。”

    此时,玉玺已不再旋转,周边仍有丝丝银光飘荡,与白色蛟龙口中的剪刀文质彬彬的你来我往,钟离九看着大印下方的几个篆字,

    “得之受命于天,失之气数穷尽,玉玺气数早已穷尽而不自知,建文失去皇位,不亚于从天际摔落九幽,他要是爬不起来,你身边为奴,为了皇家尊严,杀之最好。若是爬起来了却要你沆瀣一气,妄图再想搅乱风云,我也可判其为魔,见之必诛。”

    沐晟父子都诧异的盯着面色平淡的钟离九,连一直缩头午睡的胡源节也睁开眼睛,转头看了他一眼,低哼一声,又缩其脑袋睡起了大觉。

    代寒舆没有反驳,只是轻轻的转着手指,那半空中的玉玺,也随着他的手指缓缓地旋转着,

    “气数虽有穷尽,人欲却无穷,只要建文还在,朱棣躺在龙椅上,大约也睡不太安稳吧?”

    此话也不假,且不说三千里外的永乐皇帝是否在做恶梦,此刻黔宁王府坐在钟离九身边的胡源节就是朱棣噩梦的产物。

    若是确定建文死了,胡源节也不用整天流窜各州各县,翻山越岭,一丝信息就奔往偏僻的地方去搜寻翻找,好好的书香世家,现在扔到石头里,如果不是头上那缕白发,都看不出来是个人。

    “所以,若想皇帝睡得安稳,不管爬的起来,爬不起来,建文帝,随你处置吧。”

    好似体谅胡源节奔波劳碌,干脆成人之美,钟离九声音带着丝丝冷意,不再是寻常温和模样,那条绕着玉玺飞舞的白龙也厌倦了与头发杂乱的银蛇纠缠,尾巴一甩,拍在玉玺那绞缠在一起的龙头上。

    拒收其礼。

    端坐在主位的沐晟眼角微微一抖,建文削藩而至燕王反叛,沐家远在南云之下,没有掺和进去,为了沐家满门,沐晟也像乌龟似的昆明城,缩起了脑袋。

    对于登基为帝的永乐皇帝,和众人一样,恭敬的上了贺表,称其为帝,但心底深处,沐晟对自己所作所为,深为不齿,但天下大位已定,还是朱家的江山,只是换了个人,侄子换成了叔叔,而已。

    代寒舆此来,又是拎出玉玺,又是扬言要灭了沐府,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仙人不好好修仙,也对皇位起了心思?

    莫非他缺的是时间?

    沐晟转头看着钟离九,见他手中竹筒酒轻轻摇晃,酒香四溢,面色冷冷,一丝波澜也没有。

    据传闻,当年永乐皇帝在济南被铁铉拖住大军,最后从黑衣僧人姚广孝之议,绕开济南府,直奔金陵,铁铉自然领兵出城追逐。

    姚广孝请人去了一趟青城山,不知道传了什么消息,此人破山而出,以一人之力,拖住铁铉大军,燕王遂无后顾之忧,直破金陵,然后转身再围济南,铁铉败亡,天下遂定。

    永乐登基,此人也有一分功绩,不把建文之命放在心上,想来也在情理之中。

    沐晟心下叹息,要是依着钟离九之意,无异于将建文帝贬低的一无是处,拱手送于代寒舆,生死任之,断其生路。

    确实,对于永乐一朝绝大多数人来说,建文帝死了,或许会更好。

    那被小白龙一尾巴甩飞的玉玺在代寒舆指尖滴溜溜的转着圈,果然落地凤凰不如鸡,不再金銮殿内,什么和氏璧,什么传国玉玺,也就是顽石一块。

    “钟离兄长已非当年模样,寒舆既有失望,也不胜欢喜。”

    说着指尖轻挑,玉玺悠悠的旋转着,又飞回到了桌上,啪嗒一声,将还在发愣着的沐斌震醒。

    代寒舆长身而起,对着沐晟一礼,

    “打扰沐公,寒舆这就走了,挚礼还请放心收下。”

    转身看着钟离九,笑着说到,

    “请兄长送我一送。”

    ......

    大堂内静悄悄的,沐斌偷瞄了眼父亲,见他面色阴沉的盯着那方玉玺,嘴巴长了张,但很少见到父亲这种脸色,还是紧紧闭起嘴巴。

    钟离九拎着一桶竹酒在前面走着,代寒舆负起双手,走在钟离九身侧,朝着门外走去,

    “当年我随父母,拜访青城山,兄长帮扶之意,寒舆时时挂念,未敢忘却。”

    缓步走着,钟离九声音冰冷,

    “你都已经叫代寒舆了,还有父母?”

    “呵呵,仙人的规矩,自然有仙人来定。”

    “你十年前济南府掳走鐡凝眉,两年前星日马组身亡,如今,我刚到南疆,就率妖攻城,军民死伤五百多人,玄卫死九人,黄位十七人,我看不出恩从何来。”

    两人似多年未见的老友,沿着宽大石道,一路走往门外,钟离九停在黔宁王府大门下,看着黔宁王府门口站着两个人。

    一个满头银发乱糟糟的,脸上皱纹遍布,一双鹰眼,怀里抱着长剑,正是前隐卫左统领羊羽墨。

    他身边站着一身大红,一根头发也没有的韦渡河,面容温和,端正方圆,手拎着一把血红长剑,一双眼睛阴晴不定。

    韦渡河气息微浮动,肩膀上趴着一只巴掌大小的白色老鼠,两只血红的眼睛四处扫视不停,浑身泛起红雾,隐约凝成蝴蝶模样,时隐时现。

    钟离九身边劲风一闪,朱雀闪身而出,站在钟离九身后,气息稍有凌乱,就要说话,被钟离九抬手止住。

    代寒舆却一步一步的下着台阶,也不回头,

    “杨羽卿当年重伤我一次,我抢走她的女儿,和兄长无关,她的命现在是我的。”

    站在台阶下,伸手一招,那只趴在韦渡河肩膀上的老鼠身形一轻,掠到他手上,一溜烟闪到肩膀,血红的眼睛灵动似蛇,在钟离九身上扫视不停。

    转身看着站在大门正中的钟离九,代寒舆轻轻一礼,

    “我此来,一是见兄长一面,看看能否见到过去之人,寒舆略有失望,看来你我都非二十三年前之人。”

    “二是以朱允炆之命,以阴山二千巫蛊族妇孺,昆明城五万火龙卫,还有城中二十万条生命,提醒兄长。”

    “三日之内,你不退出南疆,他们,都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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