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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行云暗暗叫苦,原来眼前这只怪物早就布下了陷阱,只等着自己去钻。才想到这儿,怪物纵身一跃,快如射电,片刻就扑到了自己身前。他大叫一声,再次一滚,堪堪避开。与此同时,另一只怪物也飞袭而上,裂开大嘴,往他脖颈上咬来。
没有时间考虑,路行云将剑一横,抵在面前,怪物的獠牙与剑刃对碰,发出清脆的响声。剑刃卡在它的牙缝中,因为双方力的对抗而产生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一股湿热而又腥臭的气体从那怪物的口中朝路行云扑面袭来。
路行云恶心得想吐,脑袋都有些眩晕。那怪物的力气太大了,与它持久对抗下去终究不是办法,并且另一只怪物已经准备发动又一次的进攻。
事出突然,路行云无心恋战,只觉当务之急,是退避三舍而非缠斗。
压在路行云身上的那只怪物的嘴被剑刃隔住,但双手却向他的喉咙扼去。
逆境之中,路行云怒吼一声,蹬起一脚,踹中那怪物的下颌,同时拔出剑借势往边上一滚。
他才滚完,另一只怪物倏忽又至,挥舞起锐利的巨爪,朝路行云身上抓来。电光石火间,他急忙弓身快爬,手脚并用闪过一击。然而,这次运气不好,那怪物利爪一弯,竟然勾到了他的箬笠。
那怪物顺势猛扯,路行云立刻就被拉了回来,沉沉摔在水坑中,满嘴泥泞。而此刻,另一只怪物也步步紧逼,一股股热气不断从它们的嘴边喷出,路行云甚至能感觉到它们的唾液也流到了自己的头顶上。
两只怪物一前一后将路行云罩在了自己的身下,面对眼前这种形式,纵使是数次死里逃生的路行云也自忖凶多吉少。
只不过,路行云的眼神依然坚定不移。
“老子要死也不会死在畜生嘴里!”
路行云怒吼着陡然弹身,几股白气从剑锋猛溢而出,剑刃一转,一只怪物受到剑气逼迫,掩面趔趄。
另一只怪物见状,龇牙咧嘴,利如尖刀的五爪齐出,扎向路行云的面门。
路行云双臂暴长,起落之间,已然抄了一把泥浆在手。
“着!”
一扬手,那怪物闪避不及,圆睁大如铜铃的双目给淤泥浊水蒙得结结实实。
路行云瞅准时机,一剑递出,不偏不倚正中它咽喉。那怪物猝不及防,当剑拔出时,状若癫狂着用双爪去握自己的脖颈,想要将喷涌着鲜血的伤口堵上。可是,刷刷雨幕中,那喉头的血流直似山涧溪流,混着雨水,止也止不住。
“呸!”路行云胸口剧烈起伏,朝脚边吐口唾沫,“我当是什么怪兽奇珍,原来也是肉体凡胎罢了!”声音虽然还有微颤,但早已没了起初的慌乱。
“咕咕咕——”
怪物挣扎着,双爪放开喉部,无力地举起挥动几下。片刻后终于不支,发出一种类似夜枭的奇怪声音哀鸣着倒地毙命。它的双目失去光泽,手脚却仍然轻微抽搐。
路行云偏头怒视,那只尚且存活的怪物仿佛心生畏惧,居然手脚并用,狂奔逃走了。它矫健异常,起落如飞,眨眼就消失在了密密匝匝的塔林深处。
“呼、呼、呼......”路行云调节着呼吸,极力沉心静气,可以看到地上那具丑陋不堪的怪物尸体,就心绪难平,“这到底是什么?”一切来得突然,又结束得突然。要不是右颊上的伤口兀自火辣辣得发疼,他还以为自己做了个噩梦。
适才的搏斗虽然险象环生,好在除了右颊被刮破,没落下什么重伤。路行云将散乱的头发绑紧,捡起掉在不远处的箬笠。可惜的是,箬笠的顶部被怪物的爪子戳出了个孔洞。路行云摇摇头,复将箬笠戴上。
“少侠真是好手段呀。”
路行云刚走两步,忽然听到半空中有人鼓着掌说话。
细雨飘飞,一名白袍人飘然而至。
“司马......司马轻......”路行云停下了插剑回鞘的动作,原地不动。
“这塔婆沙门可不好对付,少侠三下五除二杀了一只,又吓跑一只,胆识可嘉。”
司马轻嘴角有着一抹极为油腻的笑意。
“你知道这怪物叫......叫塔婆......”
“塔婆沙门,算是遮雀寺里的小角色。”司马轻轻描淡写说道,“我听说过传言,遮雀寺里好些魑魅魍魉,本来还不信,现在见了这塔婆沙门,看来金刚僧也不是凭空杜撰的。”
“金刚僧?那又是什么?”路行云双眼一刻不停直视司马轻。或许是因为曾在阳翟城外的雪原遭过对方的暗算,他对眼前这个白袍剑客非常忌惮。
“我也只是听说过名字而已,你问我,我问谁去。”司马轻貌似对路行云的提防不以为意,说话间向前迈了一小步,“当然了,这并非重点。”
路行云敏锐,听出他话里有话:“你专程来找我?”
“聪明。”司马轻两个字吐出口,笑容一收,“废话不多说,你应我两件事,我放你一条生路,并保你平平安安离开遮雀寺。”
路行云哈哈一笑:“哦?司马前辈还有这等好心?”
司马轻对他的嘲讽置之不理,自顾自说:“第一件事,说出你武功的来历,包括师承、招数等;第二件事,把你手上的剑给我。”
他说完,抱手等着路行云反应。路行云则道:“恕路某无礼,这两件事路某一件也不想答应。司马前辈要做好事,去找其他人吧。”
司马轻冷笑三声:“找其他人?找过了。现在人还在那边塔林里头躺着呢。”接着又补充一句,“当然了,他不像你还有的选。”
路行云心中一凛:“原来那名戊组的选手是给他杀了。”
司马轻看路行云出神,耸耸肩道:“少侠见过他了?哎呀,我下手很快,他绝无半分痛苦。比起去北边受长年累月的折磨,还是这样一了百了来得利索。”
路行云随之佯笑:“司马前辈人真好,只是路某消受不起。”
司马轻的笑容里顿时多了几分凶残:“少侠还是识时务为好,我司马可不喜欢与人扯皮。我和那小子说了一句话,赏了他一剑。少侠和我再多说几句,届时身上就不免会多出几个窟窿眼咯。”
路行云听到这里,长吁一口气。司马轻问道:“少侠想好了吗?”
“想好了。”
“那就好,我就知道少侠人聪明,办事也聪明。”司马轻释容道。
“不过路某有事想先请教请教司马前辈。”
“什么事?”司马轻明显有些不耐烦。
路行云隔着雨询问:“前辈要我这把钝剑何用?”
司马轻狡黠冷笑:“那你拿着这把钝剑做什么?”
“这把剑是故人所赠,有兄弟之情。”
“兄弟之情?少侠好雅兴。”司马轻轻摇着头,“可有朋友告诉我,你这兄弟,来头可大得很呢。”
龙湫为雨水打湿,剑脊透亮。
路行云将它握紧,面带笑容:“我这把剑稀松平常,论锐利程度尚不及司马前辈的佩剑。不知是司马前辈的哪位朋友看走眼了或是开了个玩笑?”
司马轻阴着脸道:“臭小子,别给脸不要脸。就算别人不告诉我,在选拔会场上,我也看出了你这把剑的邪门。”剑锋一挑,“二选一,要活着出寺还是身上多几个窟窿?”
路行云闻言,淡淡回道:“这不挺好选?我要活着出寺,也不想多几个窟窿。”
“臭小子找死!”司马轻耐心耗尽,怒意盎起。他身法极快,余音犹在嘴边就已欺至路行云身前。
两人贴得很近,手中剑都施展不开。路行云心下嘿然,知道司马轻想要活捉自己,岂能让他得逞,不退反进疾冲一步,左手化掌,右手化拳,分别打在司马轻的脸部与胸口。
“呦呵,臭小子连这招也会!”司马轻怪叫着向后倒去。路行云用的这招拳术他再熟悉不过,乃是自家心传宗拳脚功夫“心传拳”的基础守势“屈中无名”,在此守势过后必会接一个架势,展开反攻。
不出他所料,路行云将他逼开后,回身翻了两个跟斗,半猫着腰,平举着剑高过头顶,明显是在“屈中无名”后接了个剑术的架势。
“嘿嘿,‘清水剑’三架势之一的‘鸱势子’,臭小子倒还真有自信。”司马轻揩去眼角眉间的雨渍,狠狠说道。
司马轻看过路行云在选拔会上的表现,毫无疑问,路行云最惯用的是心传宗中“清水剑”一系剑术,这系剑术有“鸢势子”、“鸱势子”及“鹞势子”三种架势,不同之处在于,“鸢势子”多接守势,“鸱势子”多接攻势,而“鹞势子”则用于给聚气调息争取时间便于再次闪避。和此前多次对战时的情况相同,这次再战司马轻,路行云依然要以攻为主。
“以为我司马轻也像你在选拔会上遇到的那些废物一般吗?”司马轻长笑一声,淡金剑气骤现,金光为雨水折射,使他整把剑看着闪闪发亮。
司马轻同样以“‘鸱势子”起手,意欲对攻取胜。四目相对,剑锋已出。他出剑迅捷刚劲,对上基础不好的人,三两招就能分出胜负。但路行云基础不差,听声辩位的本领加之沉稳的心态完全可以应付此等招式。只见他并没有丝毫慌张,亦没有纵身逃开,只是凝神观察,在剑锋即到的那一刹那轻轻侧身闪开。一连避过六剑,步伐丝毫不乱。
“臭小子别猖狂!”司马轻一波攻势没能带来预期结果,有些气恼,但想可能是自己使的这“清水剑”路行云太过熟悉了,于是当机立断,改使流派另一系剑术“纯心剑”。这系剑术堪称心传宗最为正统上乘的剑术,纵然司马轻自忖也没学到家,但觉得用来对付路行云应当足够了。
“叮叮当当”的交锋声在微风细雨的塔林中时断时续,如若没有见到了两人招招夺命的残酷景象,直让不明就里的人以为这片幽寂地带正奏着犹如小桥流水的玲珑轻乐。
司马轻的变招收到效果,两人对拆七八招,路行云便不免左支右绌起来。
“着!”
司马轻雷霆暴喝,剑光刺目,这是他凝神聚气的全力一剑。
路行云前一手剑招用老,眼见来不及遮挡,岂料正是关键时刻,龙湫突然自行发力,带起他的右手以一个极为别捏的姿势斜斜上撩。剑锋掀起剑风,所经之处雨滴散碎如珠。
司马轻千算万算,没算到路行云会使出这般怪异的招数,只见胸腹受到威胁,毫不犹豫使出“华衮拂尘”,原地一转,衣袍随风鼓起,飞扬着扫向路行云。这衣袍看似柔软,但给司马轻一催,登时坚硬如铁。
龙湫击中衣袍,两边受震。等司马轻回眼再看,路行云却趁着这个间隙飞速跑开了。
“剑兄,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打不过他。”
路行云一边狂奔一边默念。这把剑的脾气他再了解不过,根据以往的经验,龙湫不动则已,一旦自己动了起来,必是要争胜的。可是现在他却明显感到龙湫仅弹动了那一瞬间就回归平静,可见那时候它单纯为了给自己保命罢了。
“臭小子,别跑!”
司马轻的咆哮随风而来。路行云脚步不停,他早就看准了塔林边缘缓坡,健步如飞几个呼吸,纵身跳入缓坡下的游廊。
司马轻冷笑一声,轻轻一跃,飞到廊庑之上,发功朗声道:“路少侠,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怎么躲躲藏藏的,好不爽利。”
路行云哪里管他,只是自顾自沿着廊庑穿行。司马轻见他不答,便也不再多费口舌,身子一斜,便从廊顶沿边疾行。一时间,路行云在下面奔跑,而司马轻则踏瓦追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