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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知难哈哈大笑,手舞足蹈,似乎完全沉浸在了打造出铁皮大将军的自豪中。不防铁甲陡滑,他脚下一溜,却骨碌碌滚到地上摔了个狗趴,灰头土脸的狼狈不堪。
“老郑!”斜着身抱手傲立的刘心繁见状,情不自禁抢上前扶起郑知难。
“没、没事!”郑知难本还揉着额头龇牙咧嘴,这下心花怒放,眉头紧蹙嘴却是笑着,看着又是别扭又是滑稽,“嘿、嘿嘿,繁妹你还是关心我!”
“谁关心你!”刘心繁迅速甩手,跨出两步外,“不是怕你老身子老骨万一摔坏了,谁帮我向静女宗讨回公道,向羊玄机报仇!”
“你、你相信我,就把我这老身子老骨豁出去不要,也会给你个交代。”郑知难信誓旦旦道,严肃不过片刻,就重重打了个大喷嚏,口水鼻涕齐出。
刘心繁双眼一红,默不作声,一个人走到芦苇荡旁,面朝湖水蹲下来,掩面啜泣。
路行云问道:“郑前辈,静女宗犯了什么罪过?”
“是大罪过,否则哪轮得到我堂堂铁皮大将军出马?”郑知难望着刘心繁心急如焚,并不想和路行云多说,“这趟浑水你还是不要掺和为好。”
路行云点头道:“路某不敢干涉,但是现在却有个不情之请。”
“什么不情之请?”郑知难皱皱眉头,“依我说,此乃是非之地,你还是速速离去吧!”
“路某有位朋友身负重伤,命在须臾,急需救治。素闻静女宗岐黄医术独步天下,路某既然误打误撞来到了栖隐湖,希望能带朋友进去静女宗求治。”
青光寺遥不可及,静女宗却近在咫尺。静女宗的岐黄医术虽不及青光寺超凡绝妙,但在武林中亦是声名赫赫,唐贞元命悬一线,要救他绝不可放弃这个绝佳的机会。
“哼,还说你不是静女宗的细作!”刘心繁呼啦站起,身子紧绷握住双拳,“说!你是不是静女宗找来的救兵!”
路行云苦笑摇手:“当然不是......你看我这身手,静女宗的女侠们能看上眼吗?”
郑知难眼珠一转,道:“你那身受重伤的朋友在哪里?”
“就在附近,只要前辈同意,我立刻把他带过来。”
“好,你先把他带来。”
当下路行云健步如飞,快速回到林中将唐贞元背负至湖畔渡口,到了的时候,湖岸上的横冲木羊以及那铁皮大将军都已经被收拾起来不知哪里去了,只郑知难与刘心繁两人一短一长并立等候着。
刘心繁探了探唐贞元的脉搏与鼻息,有些吃惊,转头对郑知难道:“这人的的确确身负重伤,丹田非常虚弱。”
“看他脸色就知道了,十几年来,我还是头一遭见着伤得这么重的人。恐怕他现在全凭最后一丝元气保着命,说徘徊在生死边缘并不为过。”郑知难扶着下巴沉着脸道。
“这位是花开宗的正选唐贞元,受奸人迫害以至于此,还请二位容情。”路行云诚恳道。
“原来是花开宗的弟子。”郑知难点了点头,“求心大师是朝廷敬仰的泰斗人物,他宗门弟子受难,是该伸以援手。”
刘心繁道:“就算我们放你过去,静女宗的人冷酷无情,未必会救他。”
路行云沉吟道:“去了唐兄还有一线生机,不去可真就一命呜呼了。”
郑知难道:“放你进去可以,但你既身为金徽剑客,理应帮助朝廷,你到了里面,可得帮我暗中查看宗门内情形,回来后如实告诉我。”
路行云想了想,道:“路某见机行事。”
说到这里,郑知难移目看向刘心繁。刘心繁稍稍踌躇,道:“你去吧,只是我看十有八九要吃闭门羹。”说着指着渡口外那一叶小舟,“乘舟去湖心岛,那里便是宗门所在。在湖面上要小心,湖底可不像表面上那样风平浪静。”
“湖底?”
“嗯......我不多说了,总之你自己小心。”刘心繁眼眶湿红,想必还没从前面的情绪走出来,说完这句话,就走到边上去了。
郑知难这时从背后取出一把弩机并几根粗短的弩箭交到路行云手上:“这是我精心制作的鹿头弩,威力极大,你拿着防身,或许用得到。”
路行云道:“这栖隐湖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郑知难笑笑道:“这么大的湖,东西可多了,碰上碰不上,碰上什么,全看你造化。”说着又挠起秃头,“不过静女宗的婆娘们知道我在外包围,只怕、只怕......”后边的话没说完,就摇头晃脑去追刘心繁了。
路行云低头看了看精致的鹿头弩,随即将它上了弩箭别在腰间,二话不说扛起唐贞元大步向渡口走。小舟摆荡,牵绳将它慢慢拉到岸边,路行云送了一股元气到唐贞元体内,继而小心翼翼将他放在舟中平躺,自坐舟尾,横置长桨,手握桨中段,使左右两端不断轮番斜拍水面,向着远方的浩渺烟波驶去。
一口气驶出数十丈远,回头看,渡口渐渐变小变窄,最终那环湖芦苇似乎连成了一线,将渡口及长木板桥那完全隐没其中。
四面茫茫,唯剩碧波荡漾。
春日融融,桨板拍起带着金边的水浪,路行云望着若隐若现的湖心岛暗想:“静女宗坐落在这般如画山水中,本该修生养性,超凡脱俗,却不知惹下了什么祸端,引出缁衣堂高手围困。”又想,“那位刘女侠神情凄切,一提到静女宗便怒发冲冠,貌似与静女宗有着血海深仇,这梁子恐怕不是简简单单可以化解的。”
小舟颠簸一下,唐贞元轻声呢喃,路行云看着他日益难看的脸色,不禁叹息:“只盼此去静女宗,女侠们能看在花开宗的面子上施以援手,否则唐兄当真在劫难逃。”想毕,浑身气力陡生,加快了划桨频率。
舟头劈波斩浪,湖水哗哗飞掀,原本平缓前进没来由再次颠簸。
“这里湖水尚深,怎会突然颠簸?”
路行云感觉奇怪,还在纳闷,小舟撞到礁石也似剧烈一晃,舟身向一侧猛倾。
“唔呃——”
唐贞元呻吟着滑动,路行云急忙站起,将身子往另一侧用力揿,稳住舟身。小舟缓缓停在湖中心,左右复归风平浪静。
然而,路行云再也不敢大意,他相信,湖底有东西故意使绊子。
他取下鹿头弩,对着静谧的湖面,屏息感知哪怕一丝波动。
小舟缓缓打转,路行云等待良久,不见任何异样,不愿干耗下去,正欲重新坐下划桨,岂料就在此时,周遭水浪打浪,浪花纷飞,自四面八方齐齐朝小舟扑来。
路行云跨立舟中,腰马合一,极力维持舟身平衡,可是浪水汹涌,似有股巨力指引着它们摆布孤立无援的小舟。接连不断的浪花拍击,越加猛烈,几乎飞贯半空,化作漫天水瀑哗啦啦倾泻舟中。到了后来,路行云只能弯腰用着左右手同时扶住小舟两侧,用尽全身力气与湖底的怪力抗衡。
“有种的就别藏着掖着,出来见真章!”
换在平地,无论对方强过自己多少倍,路行云总有周旋的法子,可时下立足小舟之上,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只有万顷水波起伏,敌人又躲在暗处,路行云实在有心无力,不知该如何应付。
就在无计可施之际,舟头猛然翘起,小舟前高后低几乎垂直于湖面,路行云能抓住舟身边沿保持稳定,可是昏迷的唐贞元却翻落湖中。
“唐兄!”
路行云一时大急,没奈何纵身窜进湖水去救他,小舟则彻底翻覆。
江夏郡水网密布、湖河众多,路行云从小嬉戏其间,水性不差。他一边游动,一边手持鹿头弩,警惕观察周遭情况。初春水温甚凉,路行云有元气护体问题不大,但对唐贞元却可谓雪上加霜。
湖水清澈,一眼可见唐贞元。路行云如鱼穿梭,在湖中上下潜游,很快救到唐贞元。谁知就在这时候,眼角似有大鱼冲过,路行云无暇多想,抬弩扣动机括射击。
弩箭划出一条水柱,但射了个空。路行云心知对方水性精熟,不愿在水中纠缠,急忙拖着唐贞元上浮。才游两下,耳后气泡腾腾,黑影骤至。路行云回手一拳,依然打空,脚下一重,竟是被人从下面猛拽。
路行云撒开手,任由唐贞元继续往上浮,双腿猛蹬,双眼往下看,只见幽邃的湖下,是一人形怪物。那怪物浑身披着浅白色的细毛,头大如笆斗,黄澄澄的双眼对上来,大过碗口。
万分紧急时刻,路行云忽而想到少时曾被大师兄警告在湖水嬉戏切莫太过接近湖中心,否则有被水狮子拖走的危险。
“水狮子是什么?”年幼的路行云眨巴着眼睛问道。
“是一种喜欢藏在水底的妖,与山妖相仿,有超过百年的修为。专挑你这样的细皮嫩肉的小孩儿打牙祭。”大师兄车大树张牙舞爪摆出狮子的架势吓唬他。
“那我更想去湖中心了,我想找水狮子玩儿!”小路行云笑嘻嘻。
“我怎会说出那样的蠢话!”
小时候的梦想终于如愿以偿,可时下的路行云却是半点也不欣慰。他空有一身武功无法施展,在水中左支右绌。抓着自己脚的水狮子力大无穷,一直往更深的湖底游去。
纵使有元气周护,但眼见头顶的光亮逐渐化为一缕丝线,路行云感受到了窒息的难受。
“完、完了......”
最后一口气化成气泡从他嘴角溜出,摇摇晃晃浮走,路行云头昏脑胀、四肢乏力,就在这一瞬间往更深的湖底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