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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青敏红了脸,手忙脚乱从厨房端来一杯水,递给石头的时候,眼睛只敢盯着杯子上虎视眈眈的神兽。
石头像品茶一样慢慢嘬着淡而无味的白水。
青敏拿起扫帚假装忙碌,等待足够久的时间后,她不得不再一次主动进攻:“你只要回答我一个问题,海大叔的病能不能治好?”
石头笑而不语,舔着湿润的嘴唇,回味甘甜无比的味道。
“海大叔的病到底能不能治好啊?”青敏放下扫帚,心急火燎的眼神不允许石头再闭口不语。
“别急嘛。青敏,你替我办一些事。”
“快说,什么事?”
“你通知全谷的人明日到吴家大院前的空地上集合,我将在那里揭开真相。”
“集合?真相?什么真相?他们不来怎么办?你以为所有的人都像我这样关心海大叔的病能不能治好吗?我不去。”青敏疑虑重重,但是基于对石头的信任,她的否定并不坚决。
石头微微一笑,眼神笃定:“你就和他们说,这个真相关乎全谷人的性命。”
翌日清晨,晴空万里,阳光和煦,几日来的阴霾一扫而光。诚实谷重新焕发了生机。
蜜蜂忙碌着采集花蜜为越冬储存食物。蝗虫聚集在田埂上,用腹部末端的尖刺打出星罗棋布的小洞,以便将卵产在里面,安然度过严冬。
光秃秃的树干得到了天牛的青睐,这是它们幼虫的温床。
石头和青敏搀扶着海大叔来到了吴家大院门前。
谷里的百姓也陆陆续续到来。
大家都在交头接耳:“我们谷里到底出什么事了?怎么我们的命都搭上了?听说和海大叔发疯的事有关,海大叔也真是可怜啊!他是个好人,他还给我治过病呢!”
日头越过山顶的时候,谷里的人已经全部到齐。
吴家大门仍然紧闭,似乎外面的纷扰于他们是另外一个世界。
“青敏,你去院里把吴家的人全请出来,记住,不要忘了吴家小姐和丫鬟玉兰。”石头对青敏说道。
“嗯。”青敏走到吴家大院门前,叩了叩门环。很快,管家出来应门,门外黑压压的人群显然给他的惊恐加了码。
“管家,我要见吴老爷。”青敏从容自如,彬彬有礼。
目睹人声鼎沸后,管家觉得一切都不应该摆在光天化日之下,他小声问道:“就你一个人进来?”
“是的。”青敏笑笑。
“快进来!”管家担心外面的人一拥而入。青敏进门后,管家立即关上了大门,隔绝了他自以为一道门就可以留在外面的危险。
吴老爷和吴夫人端坐在大厅中,神色焦虑。
管家走进来的时候,他们紧盯着他,惊诧于此时此刻才发现,在他们家待了十几年的管家眼睛斜视,酒糟鼻子比他们家最醇香的美酒还要色泽丰厚。
“老爷,夫人,青敏来了!”管家成功的把老爷夫人的视线转移到了其他人的身上。
青敏上前说道:“请吴老爷和家眷到门外空地上。”
“何事?”吴老爷端起一杯茶放到唇边,佯装镇定。
“吴老爷到后便知。”
“先说何事?”
“与海大叔疯病有关。”
吴老爷的手微微颤抖,滚烫的茶水溅到他的唇上。他的嘴唇抽动了一下,很快就被舌头卷到里面疗伤。
他放下手上的茶杯,为了掩饰失态,提高了音量:“海大叔的疯病与我何干?为何要叫我去?”
“吴老爷到了便知。”青敏面不改色。
吴老爷看了看吴夫人,吴夫人摇了摇头。
“我没这等闲工夫。管家送客!”
“吴老爷,全谷的百姓已经聚集在你家门外,他们若见不着你,可能会闯进来。”青敏微笑着轻描淡写。
吴老爷哼了一声。“管家,门外是什么情形?”
“老爷,门外都是谷里的人,有大约两百多人。”管家心有余悸,就像刚摸过老虎的屁股。
吴老爷低头沉思,既担心外面的人会闯进门里,又担心在门外会被他们团团围住。
他没有办法权衡,到底哪一种更危险。无论他面对哪一种情形,他都像是一只待宰的羊羔。
“吴老爷,如果你没有做亏心事,百姓们不会伤害你。如果你……”
“我们出去瞧瞧。”吴老爷当机立断,在承认做亏心事和无可避免的危险之间,他明智地选择了后者。
“吴老爷,请叫上吴家小姐,可不能少了她。”青敏说道。
直到此时,吴老爷才露出了惊慌失措的神色。
“叫她做什么?”吴夫人以几乎可以掀翻屋顶的声音大吼,“她从来都不见人!”
“吴老爷,吴夫人,她必须在场。”青敏试着以柔克刚。
吴老爷的脸色由白转青,吴夫人离扯下脖子上的佛珠只有一步之遥。
“你们欺人太甚!”吴老爷一字一顿,这是他平生遇到的最大威胁。
他不怕张家,不怕李家,也不怕耿家,他哪一家都不怕。
他怕他们联合起来,门外那些人可以把他们家的人踏成肉泥。
“走吧,还是那句话,如果你没有对不起乡亲,乡亲们也不会对不起你!”青敏不再劝说,以从未有过的威严神情颁下最后通牒。
吴老爷带着全家人走出了大门,还带着他一直倚靠的侥幸。
院子外,两百多道目光像是两百多根绳索,吴家人“五花大绑”站在刑台上,等待着上天的恩赐和怜悯。
“各位,今天把大家都请到这里来是为了要揭开一个真相。”石头开门见山,“各位都知道你们的神医海大叔上个月疯了。他的疯病并非无缘无故,而是有人故意加害于他。”
人群中有人狂躁地挥舞拳头:“胡说什么!我们这里民风淳朴,怎么会有害人的人?你是哪里来的奸细,是不是想挑拨我们的关系?”
“有谁会害海大叔?”
“你不怀好意,滚出诚实谷!”
青敏紧握铜棒:“大家不信石头,还不信我吗?我在这谷里住了这么长时间,哪一家的忙,我没有帮过?冯老爹,你们家的牛是我帮着接生的吧?要不现在你家可没有牛奶喝!”
青敏指着挥拳头的那个老汉:“还有,庆家老二,你们家的稻子是我帮着割的吧?要不今年你们家就没粮食了。”
人群中一个最高个的人把头缩了起来。
“青敏,我们相信你!”
“海大叔人这么好,害他的人不得好死!”
“我们一定要抓出凶手!”
场上的局面出现了戏剧般的逆转。
“各位不要急,先听我说!”石头提高了嗓门,“海大叔的疯病和他治疗的五个病人有关。他们是东头的吴根大叔、张丙大叔、王铁大叔、西头的秋儿和小豆。”
所有人都前后张望寻找这五户人家,站在他们身旁的人像是被幸运光环笼罩一般。
这五户人家都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们很有可能也会被要求和吴家人站在一起示众,因此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将周遭的议论视为自然界不和谐的音符。
“吴大叔,你得的是什么病?”石头转向其中一人问道。
“痈疽。”吴大叔低着头,耳根和脖子通红,声音小的像是蚂蚁搬家。
“痈疽!”吴大叔身旁的一个人激动地传递只有他可以听得到的声音。
“什么部位?”
“背上。”吴大叔抬起了头,扩出正常的音量。他不会再给别人机会传递他的话,那一声从别人口中传出的“痈疽”像一根锥子扎得他寒毛卓竖。
“海大夫可曾治好你的病?”石头问道。
吴根又低下了头,半晌没有回答。
有人冲他喊:“吴跟,海大叔有没治好你的病?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你哑了吗?”
吴根抬起眼皮,朝四周转动了一下,无数根手指在太阳光影之中变成了硕大的魔爪,它们都想置他于死地。
“吴根,不用怕。你把事情说出来!”一个苍老但洪亮的声音从人群的最前端传来。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说话的人,此人正是吴家老爷。
他和刚才截然不同。
怯懦、退缩、颓废在他身上无迹可寻,他像一只吃饱喝足后重振雄风的雄狮。
他不相信没有绝处逢生的机会,一个毛头小伙子怎么会是一个老成练达的将军之后的对手?
“不曾治好。”吴根盯着吴老爷的双眼,在那里他可以看到一根支柱。
石头笑了笑,又道:“好,我再来问你,你的病现在如何?”
“现已痊愈。”吴根神情痛苦,仿佛他宁愿身染恶疾。
“如何痊愈?”
“自行痊愈。”
“何时痊愈?”
“前几日……才痊愈。”
“嗯。”石头点了点头。所有人都不知道他这点头是什么意思,是相信吴根说的话,还是不相信吴根说的话。
石头微微一笑,转向张丙:“现在我来问张丙大叔。张大叔,你得的是什么病?”
“伤寒。”张丙吸取了吴根的经验,从头开始就从容作答,以免遭受他人嘲笑。
“有何症状?”
“咳嗽咳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