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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高炽越想越不对,皇上的召见,五龙桥上的琴声,那封降罪的圣旨,还有护送他们进宫的仆役突然被调离李府。
二弟没有瞎说。皇上召见他们,是不是想放了他们?
那日皇上十分友善,言语之间总是提起父王和母妃。
他若是不想放了他们,大可不必召见他们,就像以往一样,把他们扔在王府里,不闻不问就行了。
可是他们回府之后,等来的却是三弟“以下犯上”被降罪的圣旨。
三弟冒犯的人是谁?五龙桥上弹琴的女子?
可是三弟一再否认他见过那个女子,何来的冒犯呢?是三弟撒了谎,还是皇上故意刁难?
五龙桥上的琴声也令他匪夷所思。五龙桥一向不允许有人停留,怎会有人在上面弹琴?
朱高炽打算再一次盘问三弟。
这些日子,朱高燧的心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磨难使人成长,他成长了,他不再快乐。
原先,朱高燧独自在房中看着金钗,心中想着那美妙的琴声和婀娜的背影就足以愉快地度过一天又一天。
现在,朱高煦的恶骂和朱高炽的责问时不时闯入他的憧憬,他渐渐开始不安起来。
他真的连累了自己的两个哥哥?他害得母妃因为思念他们而伤心难过?他害得父王受制于朝廷?他到底做了什么?
他只是听到了飞瀑连珠琴的琴声,对弹琴的女子心生爱慕之情,并且只把这种情感埋藏在心中。他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啊!
为什么连一向温文而雅,对他疼爱有加的大哥都严厉了起来?是不是因为这根金钗?
朱高燧盯着手中的金钗发呆,第一次考虑是否要将金钗交给大哥。
“三弟!”朱高炽推门而入。
朱高燧像刺猬一样伸出了刺,不是要对付大哥,而是本能地要保护自己。
他把金钗放进怀里,缓缓站起身来。
看到进来的只有大哥一人,二哥的怒容没有出现,他的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大哥……”朱高燧不敢直视大哥。
“三弟,坐吧!”朱高炽的口气很温和。
“三弟,你的年龄也不小了。在京师的这段时间,你应该长大了不少吧?我们不像以前那样自由,没有父王和母妃在身边,周围的一切都对我们虎视眈眈……三弟,你意识到我们现在的处境十分危险吗?”
“嗯。”朱高燧点了点头,虽然对目前处境的理解没有朱高炽指望的那样深刻,不过他也不是木头。
“父王病了。”朱高炽面有忧色。
“什么?”
朱高燧大惊失色,父王在他眼里就是天,是能解决一切问题的人。
他之所以被困在应天也无忧无虑,不仅仅是因为年纪小,还因为他深信父王可以把自己和两个哥哥救出去。
“我买通了一个仆役打听北平的情况,他告诉我,父王神智失常已有一段时间了。”
“这……大哥……”朱高燧的上下颚久久无法合上,眼泪毫不犹豫从眼眶里滚落出来。
“父王!”
“别哭,父王会好起来的!”看到三弟的眼泪真心实意,朱高炽希望这个冲击可以让三弟吐露真言。
“父王说过,遇到问题要想办法解决,哭是没有用的。”
朱高燧赶紧捂住自己的嘴,他的脸因为拼命抗争而扭曲变形。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我们必须想办法回到北平。我们要守在父王的身边,否则就是不孝!”
朱高炽在朱高燧情绪起伏未平之前立即进入正题。
“三弟,我再问你一遍。那日我们出皇宫过五龙桥时,你到底还有没有什么事瞒着大哥?”
“我……我……”朱高燧放开捂着鼻子的手,上气不接下气。
“大哥,我错了!”他扑通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把手伸进怀里,拿出了金钗。
“这是谁的金钗?”朱高炽眼前像被亮光晃了一下。
“是……是那个弹琴的女子落下的。”
朱高燧想要把头埋进地里,深深觉得自己不可饶恕,因为他隐瞒了金钗,以至于兄弟三人不能在父王生病的时候侍奉近前。
朱高炽没有质问朱高燧为什么到现在才拿出金钗,这不重要。
“你还有其他事瞒着大哥吗?”
“没,没有了!”朱高燧抬起头,慌乱地摇着双手和脑袋。
在他脑子里美好的出现了成千上万遍的情景此刻已经变成残破的碎片。
“哦,对了,那个女子弹的是十七叔的飞瀑连珠琴!”
“飞瀑连珠琴?”朱高炽的脸变了色。
什么样的人才有资格弹飞瀑连珠琴?
那个人的身份必定非比寻常,恐怕这一切是一个精心策划的局。
那个人知道朱高燧是个琴痴,尤其痴迷宁王的飞瀑连珠琴,故意在五龙桥引诱朱高燧,落下金钗,设下“以下犯上”的陷阱,害得他们被扣押在京城。
她到底是谁?
“还有什么?”朱高炽声色俱厉,他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没,没了,真没了。”
“记住,什么事也别瞒着大哥,否则……”
“我知道,我知道,真的没有了。”
“好,想起什么了立刻告诉大哥!”
“是。”
飞瀑连珠琴、金钗,这些看起来与他们三兄弟毫无关系的东西牢牢地绑住了他们。
它们改变了朱允炆的心意,困住了他们兄弟三人。
有人这样处心积虑的让他们留在京城,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对付他的父王。
朱高炽意识到自己必须想办法让朱允炆放了他们,在这削藩的关键时刻,他不能让父王受制于人。
为了入冬的准备,司计司陆续派女史到各宫各殿登记需要新添的物料。
朱允炆没有忘记皇宫之外的李府中的三个王子,他们也得在京城过冬,也得添上棉衣和炭火。
徐妙锦又一次沾了这个活计的光,来到了李府。
朱高炽喜出望外,又疑惑不解。
喜的是见到了自己的亲人,疑惑的是身分尊贵的郡主姨妈怎么会跑到宫里当一个身分卑微的女官。
他既没有袒露自己的喜悦,也没有表现自己的疑惑,就像徐妙锦对待他一样,把姨妈当成一个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