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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重大明第529章陷入困境一瞬之间,何福变成了另外一只更加凶狠的恶狗,带着狂喜从侍卫手里夺下那封被他厌弃的信。
他的目光一遍又一遍从那个波澜起伏的名字上掠过,脑海中无数个疑问蜂拥而至。
给徐辉祖的信怎么会放在他的案几上?是谁写给徐辉祖的?他与徐辉祖只是泛泛之交,这些信对他将意味着什么?
何福并不因为徐辉祖作为增援部队阻止了燕军的偷袭而产生半点感激之情,相反,他对徐辉祖除了嫉妒,还有抱怨。
他嫉妒在皇上眼里徐辉祖是比他更为优胜的将军,他抱怨在他与燕军对垒的时候,徐辉祖猫抓耗子多管闲事。
他相信没有徐辉祖,他也不会输给燕军,虽然开局形势对南军不利,但那是因为燕军半夜偷袭。
谁能在刚被敌人偷袭的时候逼退敌人?孙武和诸葛亮从坟墓里爬起来也做不到吧?
何福十分肯定自己的军事才能,事实证明半个时辰之后,南军已经慢慢从慌乱的情绪中摆脱出来,混乱的阵列得以重塑,优势很快就会倾斜到他们这一边。
偏偏在这个时候,徐辉祖出来坐收渔翁之利。
显而易见,燕军撤走与徐辉祖没有半点关系,完全是因为南军在他何福的带领下恢复了次序,激活了战斗力。
可是,这功劳却叫徐辉祖抢走了,他怎么能心悦诚服?
带着一种即将窥探到徐辉祖的把柄的喜悦,何福迫不及待地拆开了信。他一目十行,阅读完毕,嘴角微微抽动,似笑非笑,放下信又心急火燎地去拆另外一封。
侍卫又捕捉到了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他小心翼翼把每封信的封口提前抻开,用心良苦的抽出半截,以便何福更快地露出那些令人难以琢磨的神情。
虽然他始终没能领悟那神情的涵义,但是从何福完全抛弃了一直坚守的习惯看来,正在发生的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终于一沓沟壑纵横的信横七竖八地躺在了案几的桌面上,何福双手抱着后脑勺,悠然自得地靠在椅背上。
接下来他该对这些信做些什么呢?
对他来说,这并不是一个迫切,也不是一个复杂的问题,他不需要心如火焚,迫不及待。除了别人冒犯了他洁癖的习惯,他向来是一个平心静气,从容不迫的人。
他觉得一切都要从长计议,他得好好地,慢慢地想一想,他如何才能把这些信的作用发挥到极致。
“把它们收好。”
何福指着案几上的信,轻而易举的容忍了与他的原则相违背的事物。
侍卫受宠若惊,他的猜想——抓住了两次补过的机会,准确的令他难以置信,并且立竿见影得到了回报。
何福笑咪咪地看着侍卫把信码好,又被端端正正地移动到案几的右上角,一切都是那么的让人愉快。
“很好,你先下去吧。”
何福没有吝啬给出夸赞,他知道他给予的越多,得到的也会越多,这是他的一个处事原则。
这些信不就是从天而降的馅饼吗?
又过去了五天,燕军和南军都从他们的角度期望着事情有所进展,可是一切就如五天前一样,没有任何改变。
朱棣没有等来召回徐辉祖的皇命,徐辉祖也没有等来朱棣的应战书。
同样是等待,两军的处境却大大不同。
南军如鱼得水,供给充足,适应环境。
可是来自北方的燕军却因为四月的宿州向他们充分展示的独特南方气候而痛苦不堪。
这种展示非常不友好,不肯轻易接纳外人,甚至带上威胁的意味——不能通过考验,就尽早滚回北方去!
燕军士兵已经开始出现由于暑热而引起的早期症状,胸闷、头晕、四肢无力。
沉重的盔甲早已被骑兵丢弃,就算身上被捅成马蜂窝,他们也不愿把一堆铜铁挂在身上。
幸亏道衍的先见之明,透气凉快的棉布粗衫从市集被运送至营地,否则士兵只能像野人一样,穿着裤衩穿梭于营地之间。
衣服的问题得以解决,但身体要适应水土则需要一段时间。
朱棣最缺的就是时间。
靖难之役转眼就快三年了,百姓处在水深火热之中,颠沛流离,居无定所。战争要是再拖延数年,物情民怨,他将尽失民心。
这一年来,一种患得患失的感觉时常涌上他的心头,他已经不像起事之初那样信心十足,坚定不移。
他也想到过退缩和放弃,尤其是在午夜惊醒梦魇萦绕之时,先皇戳着他的脊梁骨咒骂,用鞭子无情抽打。
“大师,已经五天了,徐辉祖怎么还在营地里?”
几颗汗珠艰难地趴在朱棣的脑门上,随着他聚拢眉头,顷刻间就要坠入深渊。
“那些信已经到皇上的手里了吧?怎么宫里一点动静也没有?”
“殿下,我们需要耐心。如果我们都认为这是一个好的方法,就不要急躁,等待结果吧。”
道衍摇着大蒲扇,将风全部送到了朱棣的身上。
他嘴上说着不要急躁,可是他的心里却烦乱如麻。
自从他洞察到红石改变立场之后,他发现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也遭受了不易觉察的撼动,同时因为失去了红石的齐心协力,他对自己的判断始终缺乏自信。
“大师,我们可以等,士兵们等不了。这里缺医少药,我担心……”
朱棣甩了甩脑袋,汗水四溅。
“唉,今天有十几个士兵逃走了。他们这病死不了,我也知道,可是这种恐慌的情绪在军队里蔓延是最致命的。我担心就算徐辉祖走了,士兵们一蹶不振,也对付不了平安和何福。”
朱棣站起身来,双手叉着腰支撑身体,好像为了防备沉闷的气氛和烦躁的心绪把他压倒在地。
“嗯,”道衍若有所思,摇动扇子的手渐渐慢下来,朱棣的焦虑夺走了他仅有的信心。
“我们的粮草仅能支持十日,若是再困在这里,连粮食也抢不到。今日,我听到两个都督佥事说不想待在这里,想回北平……”
“什么?这两个家伙是不是不想活了?是谁?军法处置!”朱棣的怒气找到了发泄的对象。
“殿下,你坐一坐,消消气。”
道衍后悔失言,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让两个军官掉了脑袋,更不想灭火未成,反而火上添油。
他走到朱棣身旁,使劲挥动大蒲扇,希望朱棣的怒气和阴郁能像仓皇逃窜的苍蝇一样出逃。
朱棣伸出手拒绝了道衍的好心,他脸上的表情越发痛苦,好像刚才那阵风吹来的是一个火焰山。
“我找他们去!”朱棣边说边往门口走。
“殿下……”
道衍试图阻止,但却无法对症下药,他深知所有言语都将是徒劳,只好默不作声跟着走了出去。
巳时,骄阳被厚厚的云层遮挡,然而大地上的酷热却没有减少一分。
一片坑坑洼洼的空地上,朱高煦正在带领将士们练兵。
将领们强打精神,起到了良好的表率作用。可是士兵却萎靡不振,或者驼背,或者撑腰,或者捂肚子,此起彼伏像是狂风经过的麦浪。
朱棣伸出一只气得发抖的手,张大嘴巴,准备呵斥士兵。
几个勉强用脖子支撑的脑袋跃入了他的眼帘,他们脸庞浮肿,暗淡无光,眼神涣散,嘴巴张得老大,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像是垂死之人。
瞬间,他的泪涌上眼眶,他很难把面前这些东倒西歪的士兵与起事之时为他呼喊靖难口号的意气风发的士兵联系在一起。
即使是五天前,他们也还在战场上厮杀,绝不是现在这般刀枪都提不动的惨相。
他们抛妻弃子,跟着他一路南下,英姿飒爽,斗志昂扬,带着坚定的信念为他赴汤蹈火,如今他们瘦得脱了形,痛得弯了腰,累得心神恍惚,变得面目全非。
酸楚熄灭了他的怒火,驱散了他的怨气,改变了他刚才的决定,他垂下手,闭上了口。
朱高煦见到父王,停止了练兵:“父王,您来了?”
他从未亮相过的颧骨高高耸起,凹陷的眼睛显得更加深邃。
“高煦,还好吧?”
“嗯,大家的精神稍微差了一些,不过我们还是坚持练兵!我们会熬过去的!”
尽管朱高煦的雄心勃勃在此刻显得极为珍贵,但朱棣似乎并未受到鼓舞,他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走到队列正中。
“将士们听着!现在开始**!”朱棣猝不及防的高声说话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想回北平的站在左边,想继续南下的站在右边!”
士兵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有些人正在梦游,没有听见朱棣的话,而绝大部分人不敢动弹,就好像他们听到的是:“想死的站在左边,想死的站在右边!”
无论是左边还是右边,或许都是断头台。
“兄弟们,不要慌!按你们真正的心意站在左边或者站在右边!本王立誓绝不处罚任何一个士兵!”
大家还是没有动,仿佛他们都独具慧眼,已然洞悉朱棣正在考验他们的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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