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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道和义母打了招呼，直接到药铺送药，先问了掌柜药草生意，又查柜中药材。美容方推出后，药铺生意见好。真微派代炼美白丹、祛毒丹等，配有义读的修行手册，养生养颜之道在城中广为流传。
药铺柜台的右侧即陈列丹药，蜜色皂色，统统装在赤色盒子里。白雪道对掌柜说：“丹药卖得可好吗？”
“好，真是太好了。这样下去，今年比早五年赚得都多。多亏二小姐慧心巧思。”
“姐姐忙着学堂，又顾药铺，辛劳在你我想象之上。药铺的好名声都是她稳扎稳打出来的，我只是逢源投机。你们一定要好好听她的话，别白费了她的努力。柜上陈列的丹药见风见光，就不要再卖了，大家一定要重视药品的品质。”
掌柜直称是。听到这番话的伙计在心里称叹二小姐。人也是愿意听话的，只要有一个他们信服的领袖和权威。
此时，自门外传来仓促的“大小姐好”。
“妹妹！有学生说见了你，我就连忙过来。你可来了！”学堂就在药铺斜对面，有一些小孩子也跟过来，扒着门看二小姐，一排眼睛雪亮亮的。药铺的伙计们都是些仁善厚道之人，说是赶孩子们回学堂，其实是被孩子们抱住大腿。
与上次相见只隔半月，白以慈却眼见地水灵起来。以慈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言语形态更见女孩子家的娇憨，从前以才润色，虽不怨相貌，避而不谈之时有自卑意，与人相处倒把整个自己都丢出去，全然是无私的姿态，现在待人却娇羞起来。
学生们起哄白老师才貌双绝，她板着脸装听不到，面上早有嫣红。老人家来抓药，夸一句以慈好女儿；书生来抓药，最后谢过白小姐；妇人来抓药，看看白以慈，又看看丹药，掏了银子，心已经跑到家里去了。
姐妹二人在街市上买了两张面纱，互相戴好了，心里一阵清甜。隔着面纱对视，白以慈“咦”了一声：“妹妹你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雪道不知如何回答。
说来也怪，白雪道仍是谪仙一样的人儿，眼神里却有些不同，像清潭里透见一丝游藻，说不出的好生机。
傍晚雪道归山，破例没有采药，而去水边。
灵岩山有一池水叫卧龙潭。潭影空凡念，冽水冲尘烦，只是其境过清，让人心生心生悲凉。悲哀忧戚，害人性情。故来人多结伴，且不宜夜行。
雪道越过藤草，远远地看见潭水的粼粼山光，一片沉醉心情，到了潭边，却看见泠珠坐在石上。
泠珠眼望着潭水，雪道在泠珠身边尺把处坐下，终是开口：“你有心事？”
泠珠面容晦暗，却含笑道：“有心事的不是我。”说着，用法术使二叶盛来潭水，一捧一饮而尽，一捧递给雪道。
雪道手捧着叶碗，顾自说道：“想我娘亲了。”
泠珠脸上仍有笑意：“那是如何感情？”
“父亲常说，我和娘亲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有时候对着潭水看看自己，可真是陌生啊，怎么就化成了这般皮肉。若他世人群中再见，也只是觉得熟悉。”
“这潭水真深啊，看不到底。也真冷啊。”泠珠没来头地喃喃说道。
“我从来没见过她，这人就不在了。我第一次接触到死亡，就是母亲。就是这般飘渺。对于你说这些是有些残忍了，可是，你也这样想过吗？”
“妖不是没有感情？没有情感的想是何等心情？你是迷了妖心吧。”
“我以为人、妖并无不同，现在却怅然了。都说，佛、仙、神圣能躲过轮回，可世上有何轮回？唯有不生不灭，是为不死。泠珠，我这个修道之人没安好道心，物欲、情欲，一个也不愿舍下。劳心费神才能让我感到存在，喜怒哀乐才使我醒觉灵魂。最大的恐惧就是最深的引诱。这山川如此之美，钟灵毓秀，却变成了外物和无物。可这潭水，真是静美。”
两人就这样各说各的，一直对话。雪道说完后，抓起叶子一饮，泠珠也就不语了。
初见时，泠珠躺在这巨石上，背朝天，半侧衣裳下泄水中，悠然摇曳。树影斑驳，下落身上，雪道走近后她缓睁双眼。
自此二人在卧龙潭常不期而遇。
再往后，就是见在岩下学府了。雪道见到泠珠时，心下大喜，简直要把自己感动。可学府中，泠珠一是没有潭边相见的灵气，脸上永远挂着浅笑，只是美丽，毫不动人，后来试炼成绩也只平平，让她疑惑；二是身边有一头戴金玉、杏眼直鼻的女孩儿，两人好不亲昵。
雪道才知泠珠寄生在佘家。佘金星毫无天赋可言，却是个性情中人，三人逐渐玩到一处，每每是泠珠听，二人讲。
雪道说：“我想帮一个凡人修炼。”
泠珠正色道：“你是在说双修吗？”
“什么双修。他体内气极，元气大伤，妻子不在，儿子又克他，所以我想帮他结成内丹。如果成了，往后回忆，我也算做成一事。”
泠珠眨着眼睛：“你可想好，为何帮他？”
“他是我事业上的贵人。如果救得到他的妻子，我也会帮。”
“泠珠。你……你赚了金银，可别忘了姐妹们。”
“怎么会忘。”
两人都不再言语。
这样谈来后，雪道就去了真微。她直截到融怀雁的书房里，他并未读书，而是拄腮睡去。
融怀雁睁眼时，看见白雪道在认真读书，还以为是梦。雪道知道他醒了：“融掌门。”
融怀雁望着她道：“白姑娘怎来了。”
“既给了我玉牌，真微派哪里去不了。”
融怀雁呵呵笑道：“用得顺手就好。我一直想登门拜谢，只是弟子说你不在府上。这次来了，可能小住？我们留了一间上房给你。”
“不住下。晚上就走。”
晚上一个姑娘家自然危险，但融怀雁知道，白雪道天地生成，不是俗人，于是不把她当后生，更事事由她。
“融掌门，其实我们只见两次。你可信我？”
“我派丹药生意蒸蒸日上，都是白姑娘的功劳，我自相信。”
“那你可觉得身体乏顿、昏昏欲睡，意识涣散、力不从心？偶有心痛，难以忍耐。”
“是。”
“晏听山知道吗？”
“没人知道。我的身体和听山儿有关系？”见白雪道点头，融怀雁又问：“送他修行可有帮助？并非融某贪生怕死，只是门派中许多事宜让我牵挂，我还答应听山儿的母亲，好好照顾他，眼下他只一十六岁。”
“他既出生，命星已经运转到这里，送他修行作用也不大。不知你可听过‘内丹’？”
“听过。内外丹修炼原理大概相同。可我只是凡人，没有成仙之才，也无结丹之命罢。”
白雪道移出窗外，向日月台飘然而去，融怀雁跟随其后，见其身形灵逸，姿态优美，衣袂齐飞。
到了日月台，白雪道自盘坐合目，融怀雁也照做。
到底是修行之人，融怀雁闭上双眼后，心即清净下来，忽听脑海中响起声音：
“我现助你结丹，罔顾天道，改你命途，用心传声，以云结界，切记不可言说。现在我就传你心诀。”
只见日月台上忽地飘来青霭，二人身形在盈云中若隐若现，俄顷山光西落，有风大作，众声喧响时，白雪道双掌拍于融怀雁背上，霎时迸出“嘭”一声响。
融怀雁只觉未有的神朗气清，身体轻盈如无物，天地混沌成一体，时间凝滞，有即是无。
正在如此境地，只觉肩上被点了三下，缓缓睁开眼来，身边已经无人，只有云烟缥缈。
“白雪道真的是个神仙。”融怀雁有些愣怔地望向远方，忽然想不起她的容貌，如隔薄纱。可现如今，他已难生情感，只觉得心头凝着感伤之美。
却说白雪道传授之前，已经苦练数日，传授之后，却涌上一大口鲜血来。成仙之后才能腾云驾雾，她只能短距离得移形换影，因此在真微山一处藏下。
好在，没有神仙察知，心中一块也就塌陷了下来。
她捂着心口，一时嗤笑出声，半口血吐在草上，自己缘什么逃开？
刚刚在融怀雁肩上点的三下其实是个盘中之谜，要他三日后相会，此时白雪道的身体却无一点气力，灵识也混乱不堪，与周围的山石草木相当了，再难思考，因此跌坐下来，沉沉睡去。
山风拂动白雪道的额发。
有一人飘然而来，不是别人，正是泠珠。她见白雪道睡在岩石下，杂草丛，双脸笑鼓起来。
真是个笨丫头。
她探探白雪道的额头，手凉得她舒服地嘟囔了一声。接下来，又不容易地搀起她来。
白雪道比泠珠高出半个头来，现在强压得泠珠像醉人似的踉跄，十分好笑。
可下一秒，两人骤然不见身影，只剩下被压了一地的芳草。一株草叶上，鲜血滴滴地流淌到根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