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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在蔚蓝的天空中露了个笑脸，天光乍一现从云层缝隙中披洒众生，洗净一切繁华和尘土。抬起头仰望天空，事实上人们其实仰望的并不是天空。而是天空的背后，如漩涡一般的宇宙。
渴望着宇宙的末端，有最想知道的答案。
公司安排签约流程安排得极其顺利，事实上虽然是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可这项非比寻常的项目负责人竟然是今时，确实让人无法想象，这导致此事一时间传遍了整栋写字楼，今时成功地成为了写字楼里同事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各部门领导更是以今时作为此季度猛冲公司业绩的黑马，纷纷以今时的形象勒令各部门成员齐齐向今时看齐。
更何况当得知项目的对象还是目前影视圈最最难搞的大神付良尘，这简直让同事们足以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更重要的是，当原本只不过想让今时知难而退的宋子浓接到付良尘工作室打来洽谈签约事宜的电话，宋子浓怎么着也没想过今时竟然没有知难而退反而迎难而上，让他倍感惊讶。
一时间，写字楼里人口密度不大，今时的名字却从默默无闻往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局面一发不可收拾。这恐怕是今时这二十几年来最风光，名声最响亮的一次。
事实上，今时自己也很惊讶。早知道凭借脑袋上这伤就是轻而易举打动付良尘的办法，之前那一番豁出去的死缠烂打，可谓是一点用都没有。
不过她也知道，人家付良尘最多不过是觉得她既然为救他伤了脑袋，那自己也得做些什么才不至于欠下这份人情。虽然今时也不见得能够把这份人情记在心里，但付良尘能用这种方式来换他自个儿欠下的人情，她觉得极好。
因此，在这个天朗气清的上午，今时手里握着上头批下来的赞助资金、拍摄器材和拍摄场地，心里从未有过的美滋滋。
脑袋上的伤口好的差不多了，只小小用纱布按住了出血口。这段时间一直没发现什么后遗症，她想一定是她自个儿脑袋足够坚硬，导致怎么砸都砸不破，以后搞不好有机会还能接触接触让世界武林闻风丧胆让世界杂技争相追逐的铁头功，生理上显然地她很有天赋。
不过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即使上头批给她的赞助资金和拍摄器材都是全公司数一数二的，然而拍摄的摄影棚却有些差强人意。林茉将场地钥匙交给她的时候，她才晓得本季度正好撞上了其他部门在同一时间怀抱有同一想法，纷纷都想铆着一股劲冲业绩，这直接导致了在这一时间段公司拍摄代言照的数量激增，连带摄影棚也捉襟见肘。
毕竟等这段时间过了，公司裁员的黑名单也就下来了，连带年终奖金的候选名单也新鲜出炉，这直接燃起了写字楼里众人的斗志。
事实上，这拍摄场地在外观上也没那么差强人意，甚至于采光和布景都是所有棚里面首屈一指的。可真正让它名扬万里的，却是棚里一角落里的一个小隔间，听说那里面晚上会闹鬼。
情况说公司在很多代以前，那时候公司小本经营只有一个摄影棚，且设备器材什么的都不算齐全，甚至于可以说是残破。残破的摄影器材和残破的场地，说明公司那时候并不十分有钱，更可以说是捉襟见肘，请不起诸如邓丽君张国荣凤飞飞此类的大咖，只能请当时还位居十八线的明星。
就是那一次，公司好不容易腾出了些经费，想着从前请的十八线演员最后连带着广告也没怎么吃香，倒不如出点血请个诸如三四线明星，说不定局面会因此不同。那次公司请了个早期红得发紫，后期却因为结了婚得了产后忧郁症不幸逐渐没落的三线明星，这不请不得了，一请就出了问题。
正当大家都觉得三线明星的业务能力非同凡响得果真不可与十八线并排而语，此项广告必能如平地一声惊雷炸得非同凡响之时，三线明星却在一个夜黑风高雷霆滚滚的夜晚，在小隔间里割腕自杀了。
这件事给了公司一个非同凡响的重磅一击，从此小隔间里闹鬼的消息一日千里，小隔间前前后后也终于被木板封得严严实实的。公司更是从此定下规矩，禁止任何拍摄任务在任何夜晚进行。更有看门老伯口口声声说自己在夜黑风高雷霆滚滚的夜晚仍旧会听见小隔间里传来女人的笑声，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乐极生悲、否极泰来一向是古人的智慧，是哲学家们经过世事变化无常作出的极其切合事宜的总结，她深以为然。
不过她从没见过鬼，也不晓得女鬼是否真的像电视里那样长发飘飘一袭白衣，没见过的东西说不上怕。更何况自己一生正气，满满当当一身热血，运气也是没话说。恐怕不干净的东西见了她都要绕道。
更何况这摄影棚也只是晚上闹鬼，白天不闹鬼。他们白天拍摄，借用女鬼的栖息之地，女鬼应该也不至于那么斤斤计较吧。
身后的摄影老师抬着小心翼翼地抬着摄影器材拉开门走了进来，几个摄影老师和道具老师轻车路熟紧锣密鼓地布置起场地来。从前她都是后跟项目的那个，或者就是林茉接代言的时候她跟着打打下手探探班，打头阵这等任务她丝毫没有机会参与，这一次头阵她首次打打得很是新鲜，见什么都觉得很新鲜。
她手里攥着设计图忙了一整个下午，等到道具场地都准备得挑不出毛病以后，她抬眼上上下下打量四周，这地方，若不是她心里晓得晚上闹鬼，还真没有一丝半点阴冷潮湿的感觉。
门外一行人走了进来，最先开门的是今时之前在剧组见过的，付良尘那顶着小圆肚笑的时候让人看起来很喜庆的经纪人临哥，付良尘本人跟在后面。
“临哥，付先生！”她喜滋滋地迎了上去。
付良尘若有似无地看了她一眼，再若有似无地笑了笑。
临哥进来环顾了下四周，上上下下都摸了个遍以后再返回来拍她的肩：“行啊丫头，没想到那么能耐。这场地不错啊。”
“那是。你们要过来，我当然要好生伺候着啊。”她笑。
望向付良尘的方向，那厮真不愧是当红实力派炸子鸡，化妆造型师全都自个儿准备得明明白白的，倒是给她省下了许多功夫。
今时见付良尘坐在化妆间里捯饬自己，在门口怀着一颗忐忑的小心脏来来回回踌躇了一会儿又不争气地把迈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想来人家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不过是拍一组代言照，搞不好人家对于这块比她还要驾轻就熟，她实在没什么好担心的。
摄影棚里一切准备就绪，经过今时反复确认后这项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终于有朝一日走到了可以开拍的地步。今时的心情忽上忽下的，又紧张又兴奋又坐立难安，这种感觉真是新鲜又刺激。
付良尘不愧是专业的艺人，虽然其主要发展方向是在影视圈，可在这方面也完完全全展现了其专业而高超的业务能力。与身上自带的阴魅气场不同，在棚里恰到好处的灯光恰到好处的衬托下，层次感明显的光影落在他的侧脸，微圆的双颊将五官衬托得更加温柔，削弱了眉宇间历经岁月沧桑成就的英气笔挺。每个镜头下的他，在脸部表情与脸部表情之间的转换如此自然；每个镜头下的他，眼光如电。
每个眼神都如此恰到好处，一击即中。小说里常常描述美人美目流连顾盼生辉，她觉得这句即使拿来形容付良尘也丝毫不为过。
今时站在摄影老师身后，下一秒付良尘却朝她看了过来，毫无防备地和她对上了眼。
对上眼的这一秒，今时只觉得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像是被什么重物击了她一下，击得她脑袋发晕眼冒金星。她的脑海里全都是他看她的眼神，凌厉与温柔相间。在这个地方，在这一秒，隔着层层背影层层杂物，仿佛全世界都静了下来。
慌忙别看眼，她深吸了一口气，脸颊很不争气地泛红了一片。
不过，刚刚还漏了一拍的心跳，怎么这个时候，跳得那么快啊……
还好这时候没人注意到她，她松了一口气。那边付良尘若无其事地继续，好像刚刚的那一眼全都是她凭空想象的错觉罢了。
不过以付良尘这样的颜值，老少通杀地红了半个娱乐圈，那眉、那眼、那薄厚恰好的唇……她一时被迷了心窍也不奇怪。嘿嘿，不奇怪……
“今时？”门外传来一抹好听的声音，她应声望过去，看见林茉正站在门边看她。
今时喜出望外地蹦跶过去：“茉茉，你怎么过来了？”
“来看看你进行得还顺利嘛？”林茉笑笑，笑起来温柔知性。
“顺利顺利，非常顺利。”她揽住林茉的胳膊，把她拽进摄影棚里：“你看我们这里，这次宋经理拨的器材都是最好的，当然进行的非常顺利。”
“那就好。”林茉说：“对了，你头上的伤好了？”
今时撅起嘴：“还没呢，刚刚还隐隐有些发晕。”
“严重吗？要不要，我和宋经理说一声给你告假？”
“不用不用，你看我今天都要拍完了。”
本来就是要吓一吓林茉的话，她脑袋上的伤好的差不多，并且绝对不会影响她的工作，她前几天告假告得猖狂，再因为一点点小病小痛的去告假，想必宋经理必定会忍无可忍地灭了她。
今时拉着林茉前前后后转了一圈，摄影棚不大，但布置得精巧，让人看得赏心悦目。
“对了，今时。”林茉拉着她，脸上有些为难：“我今天来找你，其实是有别的事。”
“那么神秘？什么呀？你说。”
林茉一顿，刚要出口的话却突然咽了下去，皱起一双好看的眉欲说还休的样子，一张脸为难得都要掐出水来，让人看了心里不禁软得一塌糊涂。
“是这样。”林茉抬眼看了看她：“其实时时，是宋经理让我来找你的。他其实一直觉得你不适合一个人负责这个项目。毕竟这是你第一次嘛，而且，付老师这样的大明星，宋经理一直担心你要是得罪了的话，或者做错了什么会对公司的影响不好。”
林茉绞着眉，眼神中她看出有层层不忍的情绪：“所以宋经理打算让我接手负责这个项目，我知道你付出了很多。但你也知道的，这是宋经理的意思……”
今时脑袋轰了一声，林茉的话犹在耳边，如平地一声惊雷。
震惊得，让她说不出半句话来。
看今时难以置信般地沉默，林茉叹了口气，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具体内容简要来讲就是要她准备准备，明天由林茉来交接拍摄的相关事宜，所有的摄像和道具已经提前打过招呼。更何况宋经理说她伤好，打算让她养好了伤再接项目。
毕竟宋经理也是为她着想，这样对她对公司都好。
今时呆坐在原地，看着林茉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棚里那扇门彻底在她眼前关上，心里涌起的，那久违的酸酸涩涩的感觉，她的心都揪在了一起。
她觉得自己委屈，很委屈，委屈得心里发闷。
论实力，论经验，她承认林茉是比她有实力有经验，人长得也比她要好看得多。气质温柔得体，进退有度。今时原本都是心甘情愿地活在林茉的光芒万丈底下，在属于自己的阴影中挥洒汗水，匍匐前进。
她在写字楼里埋头苦干，看着林茉和其他同事在人前闪闪发光，言语快意，她坐在人群中羡慕不已。她也想像他们一样，她曾经也像他们一样。
她以为自己甘于平凡，甘于永远站在人后。可她本来就不是这样的人。
她没办法像林茉那样勇敢，那样耀眼。难道她就不配站在人前吗？难道她就不配，也拥有她的世界吗？
明明是她自己努力得来的东西，怎么能说换就换。
明明是她付出了很多很多才得来的机会，怎么连招呼都不提前招呼一声，就擅作主张。
你有没有试过，原本到手的东西，原本已经是你的东西，突如其来又不是你的了。别人因此欢天喜地，而你黯然神伤，不得不也甘于命运？
如果从未得到过，她可能不会那么难过。可怕的是她得到了，又突如其来地失去了。
她以为她自己习惯了委曲求全，到头来她并非真正地习惯委屈。只是她还没经历过这样的委屈，许久一次便觉得异常委屈。
“今时？”临哥坐了过来，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这是什么表情啊？我刚刚叫了你那么多声你没听见吗？”
“啊？”她一惊，目光呆滞。
“啧啧啧，真是。”临哥说：“我是说，付老师叫你，好像有什么拍摄的事情要和你商量。你快过去吧，别让他等急了。”
“哦，好。”
魂不守舍的今时往化妆间的方向走去，前所未有地感觉到自己的步伐如此沉重，沉重得仿佛走的每一步都被灌上了铅，连抬脚都让她觉得身心俱疲。
“来了。”化妆间里，卸了一身累赘的付良尘坐在摇椅上：“还以为接到了代言，架子也大了，叫你你都不来了。”
今时沉默，站在不远处。
空气里一片静默，似乎察觉了今时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不对劲。付良尘抬眼，目光停留在今时那红了一圈的眼眶上。
他问：“怎么回事？”
今时吸了吸鼻子，她自然不晓得自己此刻的模样该有多么狼狈，只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没啊，能有什么事？”
付良尘狐疑地望了她一眼：“没有最好。”
“付先生。”今时吸一口气，想了想说：“我的工作结束了，我们公司打算让我回去再换个人过来负责您的拍摄进度。”
“这段时间辛苦您照顾，我很高兴有机会能够和您合作。”话毕她笑了笑，尽管眼底全无笑意的她笑起来十分难看：“我相信，无论是谁过来，您都能和她合作得很好的，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