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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时想了很久,这其实是有迹可循的事。
听白袁袁和她瞎分析的也不是全没道理,她这前半生所遭遇的恐怕一部电视剧要六十多七十几集都未必拍的完,还要谨防编剧注水和各种三四五六七番位的配角加戏蹭热度,这不是件容易的事。按道理来讲她把自己的前半生过得像部电视剧倒也没什么,然而要拍成电视剧的话注定红不起来,看现在的形势,身世凄惨家破人亡的剧情比起诸如女主角误入歧途怀孕身子后遭渣男一不做二不休抛弃妻子,或者堕胎这等狗血得不能再狗血的剧情,她的前半生显得要没什么看头,没意思许多。
在她的原生家庭轰轰烈烈凄凄惨惨的衬托下,因此她觉得她这辈子似乎也遇不上比之更悲惨坎坷的事了。毕竟在她还没对残忍的现实下手的时候残忍的现实就对她毫不留情面地下手了,这简直是让人始料未及的事,她一点基本的心理准备都没有。
所以在她上半辈子轰轰烈烈的底色下,只觉得自己的人生过得何其悲凉,悲凉悲凉久了就觉得谈不谈恋爱自己也无所谓得很,没遇到那个人也没那个想法。可又有多少人和她一样,成天嘴里嚷嚷着脱单脱单,到头来也没多么迫切地想要脱单,只不过希望在自己无聊的时候有人陪罢了。
今时的感情长期处于空窗期,别说初恋了,好端端暗恋个宋子浓都可以无疾而终,可以看出这是多么不容易的事。
可是,这也不是她能对付良尘动这种龌龊念头的借口啊。付良尘什么人啊,大明星诶,她这眼光也,忒高了吧。
不行不行,一定是她弄错了。这事情,怎么就发展成现如今这般地步了呢?
唔,可能是前段时间她天天都围着付良尘转,并且她的工作也都是围绕着付良尘展开的,她的世界里除了付良尘还是付良尘,根本没时间也没空间接触其他人,她才会在这个时期对他产生这样的想法吧……不应该啊,还有宋经理,还有临哥,怎么,她就独独只对付良尘一个动了心呢?
就在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时,那边宋经理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停在她工位的不远处。
“呀,宋经理,早啊。”当她眼角瞥见他的时候,他已经直挺挺站在她的面前,她不注意到都难。
“早。”宋子浓被她突如其来明媚的一张脸晃了一下,有些昏头:“你,吃早饭了没?”
“吃了,吃了吃了。哎呀你瞧你,有多少个领导能像你一样关心我们这些做员工的啊,你实在是费心了,费心了。”她笑笑,语气里有明显的疏离。
自从那次在新南方宴会厅举办的晚宴之后,这层部门的头头张总监很明显就对她青睐有加,对她简直说得上赞不绝口。虽然这点可能源自于付良尘的关系,她替他们公司搞定了付良尘这个大单,虽说过程艰辛了点吧,到底还是完成了,这对公司来说就是个再好不过的结果。
她桌子上的项目蜂拥而来,连带着宋子浓看她的眼神也和以前不一样了。可她,却没以前那么在意了。
现在的她,只想兢兢业业地做自己该做的,挣自己该挣的,在宋子浓这里,她彻底死了心。从那以后,她只把他当做她自己的上司,敬而远之的那种。
宋子浓似乎也听出了她语气里的疏离感,一向温文尔雅的脸色隐隐有些动容。
“那,宋经理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她察觉到他手上拎了个文件夹,好奇地问:“是有新项目了吗?”
“哦,对。”宋子浓微微错开眼,将手中的文件夹交在她手上:“付良尘的公司和咱们公司签了约,要订大批量的演出服,上头点名要你负责这个项目,亲自去谈判。”
“我?我我我不行的。这么大一个项目,上头交给我,上头是一时冲动吧?”
“你想多了,上头不是一时冲动,”宋子浓说,说着说着还敲了一下她的脑壳:“上头要我和你一起去,带带你。”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有宋经理在,那我就放心多了,啊哈哈哈哈。”她笑。
宋子浓抬眼,盯着她看:“是吗?”
今时被他盯得心里发毛,哈哈干笑了两声:“是啊是啊,经理你有经验嘛。那我就不怕闯祸了,啊哈哈哈哈……”
“嗯,”宋子浓也笑,脸色看上去好了不少:“那就走吧。”
今时瞪大一双眼睛:“现在?”
“现在。”他说,看着她迷糊的样子,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大中午的,H市里天气晴朗,车水马龙。事实上H市经常车水马龙,这不奇怪。近几年社会蓬勃发展,人们的生活水平随之提升。人们的生活水平一提升,首当其冲的似乎认为买车是人生第一要紧事。比方说她这个年龄的同学们,大多都走上了相亲结婚带孩子的路程,而这其中有房有车就成为了一件长辈考核的目的。
她记得她高中时候的同桌,一个总是梳着麻花辫叫韩穗的女孩,现如今都抱了一个女娃当妈了。虽说男方家也还买不起北上广的房子,但能在他们老家那里买栋一家三口可以栖身的地方,也算安稳度日了吧。
宋子浓亲自开车送她过去付良尘的公司。鉴于上次她坐付良尘的车坐得人家车子都爆了胎,那可是辆大奔啊,大奔都会爆胎?从那次起每每坐车她都坐得心有余悸,生怕一不小心将身上带的衰运转到车的身上。
更何况是宋子浓的车,虽然比不上大奔,然而如果她坐一坐又出爆胎这样的事情来,她脸面可往哪儿搁啊……
还好还好,车子一路飞驰在隐隐冒着热气的大路上,半个小时后在付良尘的公司前停得稳稳当当的。
才一进比哪里都气派的建筑物里那扇比哪里都气派的大门,这一通无与伦比的,气派的操作给她的第一印象就是迎面而来的凉风阵阵。外边大太阳高高挂着,里边空调毫不客气地开着,唔,这公司里的人得有多幸福啊……还真不愧是付良尘的公司,就一个字,土豪。
“小心!”她站在大厅中央,还在享受着冷风呼呼往脸上吹的感觉,没留意此时此刻门口浩浩荡荡迎面而来的一大队人马,个个手里搬着花里胡哨又沉得要命的道具,就往她的方向过来。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小心,她还没反应过来这地方怎么会有人喊她小心,这地方又有哪里需要小心,喊的人又是谁,对谁喊,才转过身就被另一只手一把揽了过去,踉跄了几步后退出几步之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差点和一个搬着不知道里头装着什么的道具师傅差点迎面相撞。
她惊魂未定地抬起头,一眼就看见宋子浓望着她那一双热切的眼。
那么大那么气派的公司,她才进门却一不留神差点又被人绊倒,还好宋经理在一旁说时迟那时快地扶了她一把,不至于她在人家公司门口就丢了自家公司的脸面,让人家笑话。
“没事吧?”宋子浓的手还搭在她的腰上,看着她问。
“没事没事,刚刚那搬道具的师傅也忒不小心了,我那么大个人站在这儿,他就那样直勾勾地撞过来。”她抬起手臂,那里火辣辣地有点疼。才想起刚刚道具师傅撞过来的时候没注意,正好撞过来的是装着道具的桶子,上面镂着的样式尖锐得刮伤了她的手臂,那里红了一片,隐隐渗出点殷红的血来。
“我看看。”她还没站稳,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个火急火燎的人影,半点不耽误。
她抬眼一看,呀,是付良尘。
付良尘拉着她的手臂看上两眼,一双眉头皱的跟什么似的,脸色黑了一片十分难看。今时就是觉得奇了怪了,原本一个两个拿她当什么似的,都一个个的对她呼来又唤去。这下好了,一个塞一个莫名其妙,说的就是宋子浓和付良尘。
“没没没,没事没事。付先生您费心了。”她避嫌般地四处张望,眼神定格在转角处望他们方向这边看的周娅彤大明星身上。在转角一动不动的大明星脸色很难看,对上她的眼神后怒狠狠地瞪了她两眼。
付良尘似乎明显感受到她避嫌的态度,也跟着怒狠狠地瞟了她一眼。
他一把拉起她的胳膊,往某个方向拽:“我工作室里有药,先擦药。”
“不不不不用,我这一点点小伤,真的不需要擦药,”她一愣,愣完之后朝和她一道也是一愣的宋子浓投以一个求助的眼神:“真的。”
她实在不想再和他单独在同一个空间里相处的,这会让她胡思乱想好吗。
宋子浓也很上道,立马就接受到了她的求救信号,过来拦着:“付先生,我们家今时就不劳您费心了,我会处理她的伤口。”
付良尘倒是头也没抬,一副全世界欠她两千五百万的样子。
“闪开。”他说,语气冰冷刺骨。
所以说付良尘不愧是传说中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三百六十天混在剧组里剩下的五天才有可能偷个闲的工作狂,劳模演员,被角色熏陶得十分到位。看那脸色,那架势,那气质,哪有个普通老百姓的样子,分明就是电视剧里桀骜不驯男主角的原型啊。
她怎么会喜欢这么个人?真是看走眼了啊看走眼了。
付良尘拉着她一路披荆斩棘以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姿态跨过刀山火海……其实也没那么夸张。付良尘可以说是他们公司里一个神一般的存在,放在普通职场里就是那种业绩冲到爆无人能及的职场大神,基本上没人是他们的对手。这样一个存在,甭管他付良尘身后究竟是不是数十亿身价家财万贯,都是别人要点头哈腰的对象。
所以一路上几乎没什么人有这个胆子敢多看他们一眼,有个把胆子比一般人来的要大点的也只不过用眼角余光瞄了几眼,纷纷猜测这付大神手里拉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罢了,更别提有什么阻碍。
而此刻付大神手里拉的不知道是何方神圣的今时本尊就坐在付良尘的专属化妆间里,浑身山下的尴尬因子都窜了出来。
“手伸出来。”他一手攥着黄药水,垂眸看她。
“啥?”她瞪圆一双眼睛看回他,后知后觉地把胳膊给伸了出去。
他毫不客气地接了过去,丝毫说不上温柔地在她的伤口上抹黄药水。
今时坐着,付良尘就这样半蹲在她旁边,空气里静默了一片,谁也没先开口。
“行了,你坐着,我去给你拿点东西。”直到她的手臂上被刮伤的地方都铺了深深一块黄色后,他说,说完又走了出去。
“哦。”她一脸莫名,却也没有说什么。
直到他出去了不久,不久后化妆间的门又咔的一声轻轻往里推,她又正襟危坐了起来。
谁知道,这次进来的却不是付良尘,而是,另一个大明星周娅彤。
今时既然是喜欢付良尘的,那对周娅彤当然有心结,并且是难以打开的心结。毕竟她尚且还不晓得人家周娅彤和付良尘之前是不是有过那么一段,有了又是怎样的一段,有多么刻骨铭心至死不渝。再看看现在的情形,阔别六年不见的初恋回来了,她不相信付良尘心里真的毫无波澜,如果真是,那她还真真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周娅彤气势汹汹地走进来。事实上可能也不怎么气势汹汹,就是看她的眼神稍微有点不友善罢了,她也很不友善地回望,气势上可半点不能输给别人。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以后,请你离我良尘哥远点。”周娅彤站在离她几米开外的地方,对她说:“从前是我不好,是我做了些对不起他的事,辜负了他对我的一片心意……之后我又出国发展,是我对不起他。可现在我回来了,那他身边,当然就只有我的位置。什么花花草草呀莺莺燕燕的,根本什么都不是。”
“你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灰头土脸的丑小鸭,是永远当不了白天鹅的,趁早死了这条心吧。”她说,说完从鼻孔里对她哼了一声。
她一惊。不是吧,都什么时代了,这大明星狗眼看人低的姿态也忒不合时宜了吧,还特地混进来要和她说这一番话,什么丑小鸭啊白天鹅的……当她是三岁小孩子不成?格林童话还是安徒生通话来着?她早不看了。
今时心里闪过多少六六九九,眼睛却直盯着她看,看得她周娅彤似乎也很不是滋味,望回她的目光闪躲:“你干嘛?”
今时:“这些话,是付良尘让你告诉我的?”
她看过去,周娅彤不愧是个混迹娱乐圈几近十年的大明星,还曾经红极一时,是万千少男的梦中情人,那么多年练出来的功力可不是盖的,一张脸除了最开初听她平静地问她自己有些惊讶以外,又恢复自个儿一派平静的样子:“这你就不用管了吧,照我说的去做就行。”
“既然不是,那你可以走了,我和你不熟。”今时说:“顺道一提,你刚刚说的拿什么丑小鸭什么白天鹅……我不是演员,没你那么会幻想。另外,谢谢你的关心。”
“你……”
“你进来做什么?”正当周大明星气急败坏地准备又对她一顿讨伐之时,那边付良尘进来了:“出去。”
付良尘的脸色很不好,今时看见周娅彤的眼眶红了一圈,灰溜溜地走了出去,走之前又瞪了她一眼。
唔,自从她和周娅彤见面后,就没少受人家大明星的白眼,真是,没素质啊……
“你……”她站起身,看向他的时候一怔。
“行了,吃了就赶紧走吧,别添乱。”付良尘将一个冰凉凉的东西交到她手里,冷得她一颤,低头一看,唔,竟然是冰棒!
原来他是去给她拿冰棒去了?她撕开包装,心里暖了一片,美滋滋的。
虽然他叫她别添乱她心里憋了一堵气,她什么时候给他添乱了?她什么时候都没给他添乱好吗?明明就是他一直都在给她平凡如水一般的生活添乱……实在是,恶人先告状啊。
他今天似乎很忙,也不晓得在忙些什么。她想知道,想想以后又不想知道。嘴里含着他刚刚给她的冰棒就下楼去找宋经理。宋子浓在大厅里,负手而立,挺拔的背影在日光的衬托下更显英姿,曾经她也迷恋他的美好,可好在,那些都过去了。现在他们的关系,她觉得才是他们俩最好的关系。
原本她想自己打车回家,这本来就不关他的事。更何况自从林茉走后,宋子浓似乎也没了路过她们小区的借口,她没必要让人家又重回那个伤心地。到底他今天拉了她一把嘛,这样很不厚道。不过最后拗不过他,顺带又省了一天的车费。
可就在她晚上把自己缩在沙发里仔仔细细地品味白天发生在付良尘公司里这一段莫名却也莫名让她觉得脸红心跳的遭遇时,她接到了一通电话,来电显示是付良尘的经纪人,临哥。
“喂,今时吗?你现在有空吗?”
“现在?怎么啦?有空啊。”
“有空你就赶紧过来,付老师出事了。”临哥在电话那头说,语气平静中透着慌张。
她的脑袋轰的一声,抄起手机不带半点犹豫地就往门口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