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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棚子里本来亮着的灯也在这时熄灭了。
这种完全没有一丝光源的黑暗,陆远经历过一次,就是在枯鸦洞里。当时那种视觉感官完全丧失的感觉又慢慢地包围了他,他下意识地往身边伸了伸手,碰到了门框。
他松了口气,实体的东西都还在,说明这和枯鸦洞不是同一种情况。
“陆远你在哪?”身后传来彭安邦的声音。
“在门这,你别动。”陆远回答,转过身伸出手想摸过去。
黑暗中有人握住了他的手,他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想甩开。
“我。”小展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
小展抓着陆远的手往前带,陆远跟着他走过去,心里有点吃惊,小展走得很自如,似乎能看到东西,几步就把他带到了彭安邦身边,松开了手。
“照顾自己,顾不上照应你们了。”小展说,似乎正在走开,声音由近而远。
“这是怎么回事?”彭安邦的声音透出几分紧张,却又夹杂得兴奋,陆远不得不佩服他的心理素质,或者是对灵异事件的超常热情。
身边却没有了声音,没人回答彭安邦的问题。陆远伸手往椅子上摸了摸,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齐叔已经离开了椅子不见了。
“邦哥你和我别走散了,拉着我……”陆远话没说完彭安邦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劲很大,他皱皱眉,“的衣服。”
彭安邦松了手,扯住了他的衣角:“这事搞大了,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陆远犹豫着是离开棚子还是继续留在这里等。
“太神了,冥障啊这可能是。”彭安邦拽着陆远的衣角,声音发颤。
“什么障?”
“冥障,就是这种纯粹的黑暗,我一会跟你解释不清,反正是阴灵不愿意让活人看到阴间的东西。”
陆远想到上次听说枯鸦洞时,陆有利说过,那里是阴阳交界的地方,如果真是像彭安邦说的这样,那么他在陆家岭的那次黑暗体验就也有可能是冥障。这次和上次最大的不同,就是他能听到声音,可以说话,而不是像上回那样,除了孟凡宇的声音,所有别的声响都像是被吸进了黑暗之中。
但他没想明白的是要是不让活人看到阴间的东西,那除了孟凡宇,似乎小展和齐叔都能在这种黑暗中自由移动,那能理解为他们都不是人吗?
陆远没有时间多想,他听到了外面空地上有了点声响。
“有动静。”他向门口走去。
两人慢慢移动,中间踢到好几次箱子,总算是挪到了门边。打开门,两人摸出去,依然是吞噬了一切的黑暗。陆远停下,仔细辩认了一下传来声响的方向,是观众席。
观众席上坐着差不多全村的人,此时却一片死寂,那么多人都哪去了?
那声响像是有人趿着鞋走路的声音,时大时小,在陆远竖起耳朵想再听真切些时,声音却突然消失了。
“陆远。”彭安邦突然压着嗓子叫了他一声。
“怎么?”
“有东西……在我的脖子上。”彭安邦声音抖得很厉害,抓着他衣角轻轻拽了两下。
陆远没出声,伸手摸到了彭安邦的胳膊,顺着胳膊慢慢地摸上去。
“你别碰,不知道是什么。”彭安邦看陆远的意思是打算一路摸过去了,有点担心。
“闭嘴。”陆远简单地回答,的确,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正因为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他才要去弄清楚,现在环境诡异,尽管彭安邦愿意为灵异事业献身,他却不可能不管。
摸到肩上时,陆远感觉到一阵细微的凉意,就像是拉开了冰箱门的感觉,又像是有人像他手上吹了一口凉气。
他正想着这是什么时,指尖触到了东西。
冰凉的……皮肤。
这肯定不是彭安邦的脖子或者别的什么部位,方向不对,而且温度也不对。
他正想再用手指碰一下时,手指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舔了一下,冰凉湿滑的感觉让他差点喊出声来,手一缩,扳着彭安邦的肩膀就往自己这边拉了一下。
彭安邦没站稳,一个踉跄撞了过来,两个人跌跌撞撞地退了好几步才站住。
还没等陆远缓过神来,一串笑声贴着他的后背响了起来,从左到右,如同一个人笑着从他身后跑过。这笑声发干,尖锐而阴冷,听得陆远汗毛倒立,他伸手向身后探了探,没有碰到任何东西。
“这是什么声音,”彭安邦到这时才开始有些害怕的感觉了,悉悉索索地从身上掏出了个打火机,打了一下,啪地一声,却没有看到火光,连火星都没冒一下,他又连着打了好几下,都是如此,“邪门啊……看来今天搞不好我们要共赴……”
“你自己去。”陆远打断他,同时往他嘴的方向按了按,示意他不要说话。
陆远听到了一种低沉的声音,像是有人在说话,又听不清在说什么。这种类似吟唱的语调让他猛地想起了在许佳音房间里录到的那段女人的声音!
只是这次的声音是男声,并且他已经听出来这个人是谁。
“这是齐叔在说话?”彭安邦显然也已经听出来了。
“好像是,你觉得这调子熟悉吗?”
“熟啊,很像上回听过的,但又不太一样……”
“有人说是血咒。”
“他要干嘛,要咒谁!”彭安邦有点急了,一把抓着陆远就要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
陆远却在这一瞬间感觉到胸口有些发闷,他捂着胸口,有点喘不上气来:“等等。”
说完这两个字,陆远就有些发晕,齐叔吟唱的声音仿佛越来越大,围绕在他的四周,一下下敲击着他的耳膜,伴随而来的是一阵阵尖锐疼痛,陆远腿一软,跪了下去。
他闭上眼,最近经常会有莫名其妙的疼痛感,每一次都会让他无法忍受,但这次却有些不同,这是一种仿佛有一团火在他胸口灼烧的刺痛感。
“陆远,你快看!”彭安邦突然蹲下来拍了拍他的肩。
陆远有些奇怪,彭安邦居然说看,而且准确地找到了他肩的位置。他强忍着痛,睁开了眼,一团柔和的黄色光芒出现在他眼前,他一下呆住了,哪里来的光?
“这个瓶子!”彭安邦手指着他胸前,手不停地哆嗦着,陆远借着光芒能看到他脸上震惊而兴奋的表情。
他低头看向自己胸口,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在他脖子上挂了十几年的坠子,第一次发生了变化。
那团黄色的光芒正是从吊坠上发出来的,吊坠已经不再是平常的模样,而是变得有些透明,原先内部的液体由于外壁变得透明而看得更清楚了,正随着他身体的移动轻轻地颤动着。
陆远看着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情形有些口瞪口呆,不知道该怎么办,甚至不知道能不能用手去触碰。而在他愣神的这一会,一种熟悉的气息飘了过来,陆远整个人都僵住了。
是海棠花香。
那个香味,是你自己身上的。
陆远猛地抬起头看着彭安邦:“你闻到了没有!”
“什么?你别吓我,闻到什么。”彭安邦哑着嗓子问他。
还是只有自己能闻到。
身上的疼痛感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全身无力,陆远挣扎着站了起来,吊坠上的光芒刹那间像是日出时阳光慢慢洒向大地般的一点点照亮了黑暗。
就着这种柔和的光亮,陆远看清了周围的环境。他和彭安邦正站在观众席的右边,面对着戏台,观众席上坐着的人竟然已经全部消失不见了。
戏台上端坐着一个人,齐叔。他闭着眼,嘴里一直不停地说着什么,对于眼前发生的事,他似乎并不在意,像是入了定,不断地重复着那一段话。
而齐叔身边站着十几个人,如同泥塑,面无表情,陆远仔细找了一下,没有看到小展。
陆远向戏台的方向迈了一步,想走过去看个仔细,但腿上没力气,差点摔倒,彭安邦扶住他,在他耳边低声说:“你看台子前面。”
台子前漫出了雾气。
就像是温泉地区从地缝中冒出的丝丝白色水气,一开始很淡,渐渐地越来越浓。
这时,台上的齐叔睁开了眼睛,对着前方说了一句:“你还是找来了。”
顺着齐叔说话的方向看去,陆远看到白雾里若隐若现地出现了一个黑影,由于被白雾环绕着,一时看不清是什么人。
齐叔从椅子上慢慢站了起来,身边的十来个人随着他的动作一齐开始向前移动。
现在的情景已经很清楚证明了之前陆远的猜测,这十来个人全都不是活人,他们此时的移动因为不需要掩饰,显得僵硬而麻木。
走了几步,齐叔突然停下,手猛地向前一挥,跟在身边的人如同他的影子,也同时抬起了手前一挥,所有的人手中都撒出了白色的灰,直直飘向那团雾气。
随着这一挥手,一阵冷风狂过,将围绕在那黑影四周的白雾全都吹散了。
陆远看清了这个人影,他忍不住退后了一步,手往彭安邦肩膀上狠狠地抓了下去:“天哪……”
这是陆远无比熟悉的背影,那个每天夜里会在天井中静静喝茶的人。
苏墨。
陆远觉得眼前的一幕有些难以置信,苏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看齐叔的反应,似乎是认识苏墨而又不想见到他。
“我当然会来,”苏墨冷冷的声音响起,“你实在要躲着我,我也不着急找你,你偏偏不安分……”
“闭嘴!”齐叔大吼一声,看上去非常愤怒,“你这种妖孽,当初没取你的魂魄,留了你到现在,还有脸站在我面前说出这样的话!”
苏墨头一仰,笑了起来,仿佛齐叔这句话无比可笑,他笑了好半天才停了下来。
“是你没取,”苏墨的声音依然冰冷,“还是你没本事取?”
齐叔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苏墨的话像一把剑刺进了他的心里,他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苏墨,眼里满是怒火。
“你不是要你儿子吗,”苏墨突然笑了笑,回过头来看向陆远,“就在那里,你怎么不去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