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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蔽日,已是分不清白天黑夜了。无婴被林域的封魔杖打成重伤逃逸,可魔气却丝毫未减。更令我诧异的是,林域何时变得这么强了?前些日子他与无婴打斗并不能伤他分毫,如今只用一根封魔杖就将他打成重伤,这太不可思议了。
我来不及多想,现在要尽快找到魔气的来源,既然无婴不是魔气的源头,想必这冲天魔气正在成长。
我想起端端说的话,人会孕育魔,这次可能就是人类被魔迷惑了。
可这人世间这么大,该去哪找入魔的人呢?
端端在一旁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说:“这股魔气既然能让无婴变得如此强大,想来定是与那三个人有关。”
“三个人就能搅起如此大风浪?”我疑惑。
“三个人不会,但是会牵一发而动全身。你别忘了他们是人贩,只是拐卖线上的一环。”清澜解释道。
“对,他们是中间人,只负责交孩子拿钱,前面还有卖家,后面还有买家。”端端说。
“不会有人忍心卖自己的孩子吧?”我不敢相信。
“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清澜平静地说。
事不宜迟,我们三人回到刚才的房子里,那三人早已没了影。顺着他们的气息,我发现这三人去到了村子里,看来这三个人是这个村子里的人。
天开始下起雨,一开始的细雨蒙蒙到最后的瓢泼大雨,雨声渐大,遮盖了很多声音。
这场雨会下到什么时候?恐怕谁都不会知道。
我跟着光头男人,他早与那两人分散,孤身一人走在这雨里。在路口拐弯的时候他停了下来,就那么静静站在雨里一动不动。
我走过去,看着蹲在路口的那只小鬼。那是个小男孩,不过三四岁的年纪,瘦小的身体紧紧缩在一起,双臂环抱着双腿。他扬着小脸,嘴角一大块黑青,额头磕破了一块,红肿起来。
雨夜就是这么不可思议,光头男人看着这个男孩,他们认识。我透过他看到他和这个孩子的事。
那是三年前,他跟着村里的常三儿一起出去挣大钱,却被常三儿带着做起拐卖孩子的事,那是他第一次做这样的事,理智告诉他这事不能做,可现实那一摞钞票还是将他诱惑进去了。
这个小男孩是他第一个拐走的孩子,那时他就在自己家门前玩耍,因为给这个男人指路而被拐走,再也没能回去。
他的哭闹引起很多人的关注,为了不让他哭,王文岩第一次对一个孩子拳打脚踢,那一刻他是害怕,是愧疚的吧。他越打那孩子越哭,他失手一推,孩子的头磕到桌角,当场死亡。
那是他第一次杀人,杀了一个不过四岁的孩子。那是一个鲜活的生命陨在他面前,活生生的人瞬间没了呼吸。他恐惧,害怕,后悔,但一切都晚了,孩子再也醒不过来了。那个男孩就是这个小鬼,三年了,这个男孩一直跟着他,每当他拐到一个孩子的时候都会想起这个男孩。而现在他就像真人一样出现在他面前,还穿着那时的衣服,还是那时的样子。
“叔叔,我想回家。”小鬼对他说。
光头男人眼神呆滞,盯着他半晌说:“回,现在就回。”
小男孩得到他的回答后站了起来,向他走过来,轻轻拉着他的手,单纯干净的眼睛看着他,说:“走吧叔叔。”
他愣住,随即握住那个男孩的手,他能感受到这是真实的感觉,这不是幻觉,他还活着!
“走,我带你回家。”他拉着那个男孩走进迷蒙的雨夜。那男孩扭过头看了看我,向我挥手再见。
光头男人像着魔一般低着头往前走,旁边的小男孩紧紧跟着他。这是他第三次又走到这个路口了。
小鬼向我做着鬼脸,这都是他搞出来的。第四圈再走的时候,他刚走几步就被喊住。
“文岩。”打破这鬼打墙的是打着一把坏伞的老头,王长安。
“叔。”光头男人回头,在迷蒙的大雨中看清了远处的那个人。
“混账,还不快走!你个小兔崽子!”王长安对着他骂着。
小鬼松开他的手,被那骂声吓得节节后退,消失在雨夜中。
“叔。”他小跑过去。
王长安递给他一把崭新的伞,他撑开与王长安一起走着。
“叔,那个小孩呢?”他反应过来问道。
“什么小孩,没有。”王长安厉声说。
“那个小男孩啊,他……”他还没说完就被王长安打断。
“别说了,什么也没有。叔在这,谁也不敢动你,跟叔走。”王长安挺直腰杆,一身正气地走在前面。
光头男人跟在身后,看着身前人比三年前还要佝偻的身子,听到那句叔在这,一切都恍然大悟。
走到家门口,王长安拿出放在怀里的烟杆,捏了些烟叶放在烟眼里,点着吸了两口,又递给光头男人,他接过去嗦了两口。然后两人进去家门,王长安走进屋里,脱下身上被雨淋湿的外套,坐在凳子上。
光头男人跟进来,身上都被雨淋湿了,他脱掉外套和鞋子,站在屋子里。
“跪下。”王长安吸了一口烟后说。光头男人毫不犹豫地跪下,跪在排位前低着头。
“文岩啊。”他的声音沧桑沙哑,微微颤抖,“叔对不起你啊。”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文岩,眼前就花了,继续说:“我从小将你带到大,你爹死的早,我这当叔的本应该好好教导你,可我没能把你教好,我对不起你你爹你妈啊!”
“叔,你别说了,是我对不起你,我犯浑,我做了大逆不道的事啊。”他跪爬着爬到王长安腿边,紧紧拽着他沾满泥泞的裤子。
王长安用力扒开他的手,走到一边,背对着他说:“我不配当你叔,我不配啊。你如今变成这样,我责无旁贷,等我百年之后我亲自向你爹认罪,向咱王家的列祖列宗认罪!”
王文岩睁大双眼,喉咙干涩,心口像被堵起来一样疼痛。他跪着向前,说:“叔,我错了。我真知道错了。叔,都是我的错,不怪你。”
“你变成这样,我怎能没有责任!我是咱家的罪人啊!”两行泪顺着他脸上的沟壑流下来。
“叔,叔,你别这样,叔!”王文岩大叫哭喊着。
“文岩,叔不能帮你什么,你自己若是醒悟了,就自己去自首吧。”他重重拍了拍王文岩。
“叔,叔,你得帮我啊,叔,我不想死,叔,我不想死啊。”他急迫地说。
“我能帮你什么?你做的不是小事,叔也帮不了你啊。”他说。
“叔,我不想死。”他跌坐在地上,双眼空洞麻木。
“孩子,这是你唯一的办法了。”王长安说。
王文岩坐在地上抽噎着,这个结局他不是没想过,但这一天来的太快了,真的太快了。
沉思了半晌,他毅然决然地说:“叔,我去。”
王长安的心像被石头砸一样,锥心地疼。
他走向柜子,从衣柜里拿出一双纳过底的新鞋,递给他说:“试试吧。”
王文岩慢慢接过去,换上新鞋,说:“刚好。”
“那就好。”他拍了拍王文岩的肩膀。
“今晚就跟叔一起睡,明天叔陪你一起去。”他说。
那一夜注定无眠。王文岩躺在里面,眼泪流了又流,他本不是这样的人,他本应该是个听话的孩子,本应该听叔叔的话,本应该脚踏实地的。而如今一切都晚了,三年未进家门,今日竟是最后一次回来,以后再经过便是人世相隔。他后悔着,痛恨着自己。
一样无眠的也有王长安。他一生未娶,一个人拉扯大王文岩,对他来说,他们之间不只是叔侄,更是父子。子不教,父之过,他恨自己没有好好管教他,任他不守规矩,任他杀人犯法!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他怎能想到最后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呢!
这夜如此漫长,漫长到有人深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