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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寂静,雨水冲刷着一切污秽。小男孩坐在屋檐下躲雨,我坐到他身边。
“姐姐,我想回家。”他稚嫩的声音响起。
我想回家。我摸着怀里的金锁,那个小女孩也对我说过同样的话,回家。
我搂着他,他来到这个世上不过短短几年,他做错了什么?他为何要承受如此痛苦?他的家人又做错了什么,要承担一辈子的痛呢?我开始怀疑人的一生是不是真的不公平。
“很快你就能回去了。很快的。”我的脸颊贴着他的头。
因果循环,王文岩杀了他,若王文岩不死他便不能回家,只能跟在王文岩身边。
我所谓的因果循环如铁律一般在这世上横行,人的罪责终归回到人的身上。
我看着这漫漫雨夜,短短几日已发生太多事,林域消失、魔气重来、与魔对赌。我有些撑不住了,我不知道我做的对不对,不知道哪一步会推我入深渊,一切都是未知的,可能神的一生也是被规划好的吧。
下了一整夜的雨,第二天仍旧不停。王文岩穿着崭新的衣服,一双崭新的鞋子,一旁的王长安嗦着烟嘴,眼中布满红血丝。
“文岩,跪那给你爹娘磕个头。”他对王文岩说。
王文岩走过去,直直跪下去,磕了三个响头。
“走吧。”王长安颤抖着说出这两个字。
雨势丝毫未减,雨滴落在地上溅起一片水花。天阴阴的,雾蒙蒙的,眼前根本看不见路。
“你跟着我,我给你领路。”王长安打起那把旧伞,站的直直地,大步流星地往前走。王文岩跟在他身后。
“文岩,腰杆直起来。”走在前面的王长安没有回头,但中气十足地对他说。
“你能幡然醒悟,能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咱就不怕别人说。挺起胸膛,目视前方。”他说。
身后的王文岩站直了身体,抬起头看着前方,从眼眶里溢出泪水糊了双眼。
这一路两人就这么走着,没有说话。
王长安站在镇上的派出所门前,整了整王文岩的衣服,轻轻说了句去吧。王文岩走进去,扭头看着他,去吧。
他进去,王长安泪水涌出来,他不止一次地想到过这样的场景,而如今真正站到这里的时候,他怎能不心疼自己的儿子呢?但他做错了事,就应该受到惩罚,他心疼儿子,难道别人的孩子就不是心头肉了吗?他不能这么自私,他不能!
他知道这一进去,再见面就是阴阳相隔了。他转身,不似来时的直板,他佝偻着,步履沉重。
“这一局,你赢了。”忽然我身后传来磁性通透的声音。
我转过头,他就站在我身侧,仍旧一袭黑衣,侧脸冷绝孤傲,眸间冰冷万分。
“已经开始了?”我问。
“从那日你答应我玩这场游戏,就已经开始了。”他淡淡地说。
“你做了什么?”我问。
“我把他侄子带回去,让他俩互相碰见,就是想让他能保全自己的侄子,从而放弃心中真正的正义,没想到,他竟能大义灭亲,连自己的儿子都不管。”他说。
“哼,荒唐!”我愤怒回道。
“你输定了。他不会失本心的。”我看着王长安越走越远的背影说。
“哈哈,你是我见过最蠢的神了。”他说,“恐怕神界就只有你一人还相信人类吧?嗯?你相信他们会认真生活,会正直善良,会心无旁骛?哈哈哈,你还真是天真!”
“我信。我会一直相信!”我盯着他的眼睛,肯定地说。
他阴鸷的眼眸看像我,然后漠然开口:“我等着你后悔说出这句话。”
“还有九天,我们慢慢来。”他说。
说完他就消失了。我飞快跟上老村长,我要在他身边,我要让那魔无机可乘。
半道上,他颤颤巍巍地走着,手里的旧伞从伞缝里滴下水来,顺着他的脸庞流下。越靠近村子他越无力。
前面的路上跑出几个人影,看不清楚是谁,但是脚步匆匆,很着急。跑近来一看是小壮和两个男人,小壮一眼就看到雨中打着伞的老村长,隔着老远就喊道:“王叔,出事了!”
“王叔,矿上出事了!”他浑厚的声音在雨声中格外清晰。
王长安老村长快步走过去,焦急地问道:“出啥事了?”
他们并排往村里走去,小壮拿过他手里的旧伞,拿着自己的大伞给他撑着,在他耳边说:“昨夜里雨下太大了,他们挖矿的几个人就没回来,在山里躲雨,下了一夜,今早那领头的带了几个人去看的时候,那块早被冲塌了,他们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人,怕是出事了。”他低沉着声音。
“你们去找了吗?”他问身旁的几个人。
“我们也帮着找了,但山路那边的路被泥水挡住了,过不去,我们也没去那边找。”他旁边另一个年轻男人说。
“雨没停之前别往那边去。泥石流保不齐会再来一次,千万别去。”他警告着身边的几个人。
身边几个人都应和着。
“快点,我们快过去。”王长安一脸严肃,一刻也不怠慢地往矿山走去。
雨势丝毫未减,被挖开的巫山一段空荡荡的,雨声回旋入耳。
那里聚集了很多人,有戴着帽子的挖矿工人,还有很多村子里的人,还有端端。
他们几个穿过人群,走到前面,看着前面塌掉的一段,我心里烦乱地很。
我向端端走过去,她对我说着这里发生的事。
“最近我心里一直很乱,总感觉会发生什么。”端端说。我也一直有这种感觉,难道真的会发生什么事吗?
“清澜呢?”我问道。
“他去山那边找人了,泥水堵住了那条山路,人过不去,他就先去找找。”端端说。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只怕清澜也会无功而返。
人群嘈闹起来,七嘴八舌的议论着什么。老村长转过身,小壮大喝一声,人群安静下来。
“雨这么大,这里很危险,你们先回去吧。”他对着人群大喊。
“听见没,回去吧,都回去吧。”小壮和几个年轻人哄散着人群。
不一会人群就往山下走去,说话的声音便隐没在雨声里。此时这里就只剩十来个人。
“村长,这可怎么办呢?”领头的工人问。
“只能期望他们还活着,还在某处躲着。”王长安老村长一脸凝重。
“看这架势,雨一时半会停不了,时间越长他们越危险。”老村长说。
在这里站着的每一个人都清楚,他们几个凶多吉少,但人命关天只要没见到尸体就都还有希望。
“他们几个人?最后躲在哪里?”老村长问道。
一个戴着工帽的男人回道:“三个人。”他指着那处塌掉的地方说,“在那里面,它中间是空的,刚好能躲雨。我下山的时候他们就在里面。”
他这话一出口,大家心里的那点期望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现在还可能有塌方的危险,我们不能冒险进去。这样吧,你们先回去。”老村长对着那几个挖矿工人说。
领头那个工人说:“我留下吧,你们都先回去。”那几个工人都下了山。
“壮啊,你们几个也回吧。”老村长说。
“叔,我不回,我跟着你。”小壮反驳到。剩下那几个小伙子也都摇头不回。
老村长见他们固执不肯走,说:“走吧,咱进去再找找。”
领头工人急忙拦住,说:“很危险啊,你们还要进去?”
“这是咱自己的山,出了事我担着。”老村长说。
“对,山神不会害我们的。”旁边人说。
他们说完就往里面走,那领头工人落在后面,低声道:“愚昧,迷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