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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十天之约已不剩一天了,中间两日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我一度怀疑聂扬放弃了这场赌局。直到我看见他带着恢复如初的无婴包围这里的时候,我还一直以为他跟其他魔不一样呢。
连日的雨在今天正式停止,但天还是阴郁不明,窜进鼻子的风也是浸寒万分。
每日里我都要去寻林域的踪迹,毕竟他是个神,突然的消失会导致一些不好的事情出现。但是他是个神,如果他真的要消失,任凭别人再怎么找也不会找到的。这是我几日来的教训。
巫山的事仿佛要告一段落了,王长安向乡里递了封信,一封是阻止挖矿的信。昨天他收到回信,是乡里来了一个干部,去巫山周围观察了一圈之后,将这封信亲自交到了他的手上,紧紧握着他的手,说了一句你受累了,便半刻不多留骑着车就走了。
王长安当着大家伙的面拆开信封,虽然只有几行字,但他看得那样久,久到泪水浸湿信纸。小壮走过去,站在他身边看着那封信,随即言语激动,高兴得大叫起来:“上面同意不再挖矿了!”
人群兴奋起来,大家都在为保住巫山而欢呼雀跃。
巫山保住了!
我连忙飞回到老树灵身边,曾谢桥早已离开,那头鹿妖还在,伤势也好转过来。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那些小树灵们都冒出来了,一个个叽叽喳喳的,欢笑声不绝于耳。鹿妖身上不再有浓烈的妖气了,兴许是神的生气的原因吧。鹿妖和老村长一样,满含热泪。
鹿妖向我走过来,诚挚地说:“谢谢!”
“没事,保住这里我们是该做的。”我说。
“我叫弥儿。”她说着身子一抖,一头雪白的白鹿出现在我眼前,鹿耳上白色的绒毛随风飘扬,眼中似有甘冽清泉汨汨涌出,全身白毛亮人眼,周身祛了妖气,一股灵动之气围绕。
“你是神兽白鹿一族?”我问道。
她点点头。她告诉我一直以来为了保护自己免受人类的捕杀,它们一族从出生起就掩掉自身的灵气,换上一身与普通鹿一样的皮毛,并且生活在深林,绝不出现在能被人类找到的地方。而巫山从很久以前就是它们长久生活的家园,百十年来相安无事,但就在短短几年间,它们的族人被杀害殆尽,原本白鹿对生存环境十分苛刻,环境不好对繁衍的欲望就会减少,它们一族很稀少,巫山一被挖采留在这里的幸存的只剩下她一个。
几千年的变迁,神兽族已经不剩下多少族群了,曾经叱咤的百鸟族,山怪族和海龙族如今都奄奄一息,在自己的地盘上苟且存活。白鹿族原是山怪族群中占数量最多的一个族群,如今也是凋零到所剩无几,除却巫山一脉,昆仑一脉与蓬莱一脉也只手可数。
我告诉老树灵和弥儿要想保住自己,就继续设下结界,与世隔绝,只要人类发现不了,你们就能一直安全。
我离开巫山回到村子里,我感应到下一个要守护的孩子即将出现在人世,时间所剩无几。
我没有多少时间留在巫山了,这些日子以来我最挂念不下的不只是林域,还有安安,她应该都会走路了吧。每每想起安安,我都会摸着怀里的金锁,就好像她俩认识一样。
十日之约不剩两日了,我看着平静而又安详的巫山,想必日后这里的树灵一族和神兽一族不会再受到迫害了。可我心中仍有隐隐不安,看似都尘埃落定的世事,难道还有什么变故吗?
我找到端端,她正和清澜一起站在宗祠里,宗祠里很多人,王长安站在人群中,里面还放着三具棺木。
“今日是他们回乡之日吧。”我走进去。
端端回头看着我,轻轻点点头。
三具棺木就这么静静放着,我是见过他们的,几日前他们还是互相交谈,说笑,在山间走着。而如今都成了冰冷的尸体,年龄最小的那个小王,他可是连句玩笑话都会红到耳根子的人啊,可是现在他也再听不见了。
“天灾人祸,不可阻止。”清澜在我身后说道。
天灾!
我还是人的时候最怕的就是天灾,洪水侵过来的时候再怎样挣扎也是无力,水漫过身子的时候一切都是徒劳。
“常三儿怎么办?”我已经将常三儿困住好几日了。
清澜淡定接道:“是时候了。”
不大会儿,门外进来个年轻男人,走到王长安身边小声说了句话,王长安原本严肃的脸上又多了几分悲伤。
他拉着小壮的手,交代了他一些事,随即从宗祠里退了出来,径直往村外走去。
萧瑟的秋风卷起片片落叶,冷涩的风吹得人脸生疼。我的心猛然一跳,是变数吗?
经过长时间的路程,王长安来到关着王文岩的监狱。短短几日,王文岩就瘦了不少,胡子拉碴,眼眸低垂,整个人顿感沧桑。
王文岩从里面走出来,脚链叮当作响,看见王长安的那一刻,眼泪不自觉就掉下来。
“叔!”他隔着铁栅栏紧紧抓着王长安。
“文岩啊。”他的声音颤抖着,憋在胸中的难过压抑着都在此刻放出来了。
“叔,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如果有机会我一定听您的话,我绝对不会做这种事。”他声泪俱下地说。
王长安拍着他的背,说:“知错就好,知错就会有机会重新来过。”
“我没机会了,我没有机会了,叔!”他痛苦万分,懊恼着。
王长安没有说话,光拐卖就够他坐二十年牢,更何况他还杀了人。可是眼前这个人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啊,是自己的侄子,更是相当于自己的儿子,他怎能不难受,怎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去!
“你有机会!”王长安大声说,晃着崩溃的王文岩,“文岩,你还有机会!”
王文岩压制住自己的声音,试图冷静下来,无助地看着他。
“孩子,相信叔,你一定有机会的。相信叔!”他万分肯定地说。
听到这话,王文岩清醒过来,如果叔说有机会,那么他一定有机会,毋庸置疑。
我不以为然,王文岩犯故意杀人罪,拐卖罪,偷渡罪数罪并罚,根本无可能活着,他是不可能有机会活下来的。
回去的路上,天已经黑了,王长安没有说过一句话,就那么平静地走着。
走进村子,他驻足看着,远处的巫山,眼前的大柳树,挨家挨户他都看过来。
村头那口井蹲在昏暗的夜色里,破旧的铁皮桶倒在萧瑟秋风里,井沿上落着几片枯黄的落叶,后面的几棵桐树叶子落得差不多了,光秃秃的枝丫摆动着。每年的这个时节,他总会坐在桐树下和人下棋,可如今景物在,人已非,就像记忆里父母背着他走在桐树下,哥哥跟在身后唱着新学的儿歌,老牛时不时应和着那美妙的歌声,看着远处夕阳西下,橙红的光映在母亲瓷白的牙上,一切都不再来了。
他走进去,回到家里,坐在昏黄的灯光下写着什么。
端端找到我,说常三儿和深林里的那个男人被抓起来了,两个孩子也被解救了。我望着那边,仔细探寻着,确实魔气消减不少。
事已至此,巫山事件已经解决了,深林中的浓重魔气也已经消散,王长安这里也没有出现什么问题,那我担心的变数会是在哪里?
正当我在思索时,猛的天地变化,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天边如黑幕一般又笼罩过来,黑夜中无婴毫发无损地站着,身边就是聂扬。
与神不一样的是,魔的周围都是压迫的黑气,能遮蔽天地的黑重重压过来,让人透不过气,冷漠的两个魔气质拒人千里之外,蚀骨挖髓般的凶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