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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农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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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盖房子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先要等路修好,再选址,最好是能做到利益最大化。整条路贯穿南北,从县里出了城就是前进村,再往北是大田地,再再往北才是一个中心镇,显然前进村占了一个最好的位置,能不能把生意留在前进村就看村里的本事了。

    没有修路前,前进村要到城里去需要绕很远的路,从镇边上的路经过才行,现在有了路,直接缩短了前进村到镇上的距离。郑书记是期望看到路能快点通车,即是不建房子,能减少到县里的距离也是好的。村里粮食、蔬菜、果实、鱼虾都能快点运到县里,让村民赚点小钱。没有路的时候,村民运送货物很不方便,很多时候只能在家门口卖给收货的或者拉倒镇上去卖,农民辛辛苦苦种的东西很难卖出好价钱,中间的二手贩子盘剥一道,农民省不了几个钱。要是路能修好了,村里直接自己去县里卖,少了二手贩子,村民也能多赚点,反正村民缺的是钱,有的是力气。

    原本郑书记是走把村民自己种地的产出拿出去卖的路子,村民自产自销,村里不干涉,总能让村民过的好一点。月章来了以后,打开了郑书记的想法,盖房子的事情比村民自产自销要划算很多,毕竟村民赚钱了,村委会一点都捞不到,要是能把房子盖起来,搞个农贸市场,村里也能拿实惠。

    “月章,你说房子盖好了,能不能搞个农贸市场?”郑书记问月章。

    “唉,书记,你这个建议好啊,搞农贸市场,弄大了还能弄个副产品批发中心,这才有盼头啊。”月章很意外郑书记能提出这样的建议。

    “我本来想让村民把自家产的东西拿到县里卖,我们有了房,干脆自己干。”郑书记不知是解释给月章听,还是给自己打气。

    “书记,这个想法好,到时候试一试,要是能有县里支持,咱弄个先进创业的牌子,那就了不起了。”

    “我就说说,还是你们年轻人有精力干这些事情。”

    “别啊,村里可靠着您拿主意呢,没您哪行啊。”

    郑书记心里还是没底,没干过的事情把握不好,心里总会忐忑。

    有钱有资源总是好干事,前进村等着路修好,准备实施村里的计划。路还没修好的时候,村里又来了一件事,村里的青年冬天闲着没事做,聚在一起赌博被抓了。本来村民聚在一起推牌九不是很大的事情,彼此之间只是一毛两毛的玩,派出所也懒得抓,就是抓回去赌资一共才几块钱,不够罚的。今年情况特殊,拆迁户手里有钱,有几个不知收敛,被村里的蛇头盯上,开了局骗拆迁户的钱。

    组的局很简单,没啥高深的骗术,就是老鸟欺负菜鸟,蛇头让人把拆迁户家里的小子带过来,让小子看着别人赢钱眼红,小子自己下场小赢几场,接着有输有赢,最后陷入圈套,连连输钱,写下欠条。

    小子赌钱、输钱,到家不敢说,直到要账的上门,家里人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家里的老婆子哭的呼天喊地呀,老头子在家拿刀撵人,追债的人放下狠话:三天见不到钱就叫小子好看。

    三天,一般坏人总是喜欢警告三天干坏事,被威胁的人在三天里总能想到办法解决问题。这个事情也不例外,老头子连夜外出受到高人指点,第二天回来就大义灭亲,带着儿子去派出所自首,说自己被骗参与赌博活动,是个受害者,小子来自首了。

    派出所的通知也是奇怪了,见过赌博被抓的,没见过赌博自首的。因为是初犯、被骗,还有自首情节,派出所罚了两百块了事,没有收容劳教。那个被举报的就惨了,上了传唤的名单。

    事情到此就算结束,小子家出钱免灾,可问题是犯首没抓到,老头子不安心,生怕自己的儿子哪天出门被人给捅了。老头子又求到了书记这里,想让村里的人帮儿子挡灾。老头子算的可真够精明的。

    郑书记不想管这样的腌臜事,老头在在村部又是跪又是求,郑书记不得不出面问了问。老头赖钱加报案,彻底惹恼了蛇头,道上没有这样的规矩,自己不仅没挣到钱,还被派出所挂上名单,蛇头恨的呀,真想找个机会攮了狗日的全家。

    都说年轻人容易冲动,老头子激动起来也很矫情。老头家里的猎枪还没上交,给村支书磕头只换来几句,我看看,老头内心认为村里的而肯定和开赌局的是一伙,骗自己的钱,他们都想害自己。

    老头子偏执起来,不像个人,若是去派出所报案是理智选择的话,自己报私仇完全是被冲昏了头脑了。

    人说冤家路窄,到了蛇头和老人这里,路不仅窄,还他妈的短。两人在禾场的转角处相遇,转角遇到“真爱”,一个拿挂在身上的猎枪,一个拿防身的小匕首,两个人上演了短暂而惨烈的狗斗。等村里的人发现,两个人都快凉了。

    从开局骗人,到狗斗私人,不过短短一周的时间,两条人命没了。事情给前进村非常大的震撼,从大运动结束,几十年没见到这样惨烈的现场了。派出所破例派了两辆车来拉尸体,到现场差点没进去,围观的群众里三层外三层,甚至附近的树上站着年轻的后生。

    无聊的冬闲,除了造孩子没事做,能有这么个泼天新闻,自然全村人都要来围观。来的人带着各样的情绪,有害怕又忍不住不看的,有的带着一点点的兴奋好像躺在地上的就是自己,更多的是麻木不堪纯当消遣的。

    村民的围观默契的保持翼翼小心的议论声,尽量不压过家属的哭泣声,一场好戏怎么能没有“美妙”的配乐,尤其是躺在地上人最亲近的家人。一声声哭号也是有固定的制式,声不大不体现家属的悲痛,声不哀不体现家属的感情,尾声不带婉转不体现家属的技术。

    唢呐、笙竽、锣钹皆是后期家里财力的象征,围观的人想着以后还能再听一场专业的声响,对眼前老妇人的哭丧渐渐失去了兴趣。围观的很多是本家,本应该适时的上前搀扶起伏地而哭的妇人,可看到到处泼的血迹,为了不沾染晦气,也就随老妇人在地上哭喊。许是哭的累了,许是村里来人了,老妇人呆滞的坐在老头子尸体旁边,脸上沉重的沟壑往下耷拉。

    最先达到现场的是两个孩子,大冬天的大人冻的都不出门,只有闲不住的孩子才会跑出来野跑。冬天里,不顾寒风凌冽到处跑还能跑的一头汗的也就是火力四射的农村孩子。两个孩子约好到田地里至箩筐抓鸟,一人拎着从家里偷的一小包粮食,一人盯着箩筐,在田地地支好陷阱,准备躲到草垛间,其中一个孩子奔跑中被禾场上的东西绊住。站起来看见恐惧的景象,孩子放声尖叫,后面本来的孩子不知道情况,也在同样的地方,脚下一滑,扑倒前一个孩子的身上。鲜血浸入土地,在寒冷的天气中被冻成一块,站上去滑溜溜的。两孩子的尖叫没传到村里,直到胆大的那一个,拉着自己的伙伴,抛下箩筐,到村里去找大人报信。

    从孩子哭叫着报信,到全村出动来看杀人现场,不过短短半小时,甚至邻村的人听到消息,骑着车赶来。太难得一见了,村里上次非正常死亡还是十多年前,只有老一辈的人才记得清楚,年轻一辈的经常被老一辈拿见过凶狠场面教育,现在大家有机会都见到了,估计年轻一辈从经验上不再被动,可以和自家的老头子反驳上几句。

    人群里有老头的本家兄弟,赶快回家给老头的家人报信,于是就出现了老妇人哭丧的场景。老头的儿子躲出了,暂时还不知道家里的噩耗,派出所的人姗姗来迟。

    整件事情是在事后推导出来的,至于两个人怎么会在禾场见面,见面谈了什么,又怎么起的冲突,一切都不得而知。警察办案看因果,两边都死了人,两边都是苦主,案件到最后是不了了之。村里却因为这件事情炸开了锅。

    拆迁户成了地痞流氓的大肥羊、流氓做局诈骗、老子为小子杀人等各种的传言满天飞,村里弥漫恐怖的气氛,自从人海围观以后,事发的禾场就没人敢去。小老百姓的特点,聚在一起胆大包天,独自一人又胆小如鼠。

    村里的传言不管,郑书记觉得不能再这样耽误下去。前进村的风气是几十年时间建立起来的,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再不管一管,村里的形式有恶化的趋势。郑书记召集村委会人员到村里开会,强调的是关于村里闲置劳动力安排问题,准备开在村里开扩大会议专门讨论这个问题。

    月章作为第一书记,旁听了村委会会议,不熟悉村里的办事习惯,一直沉默没有说话。村里的扩大会议对月章来说也是新鲜的东西,前进村一共有十几个组,大多队长都没见过,只有疤子打过交道还潜逃了。趁着扩大会议的机会,月章要见识见识基层怎么处理问题。

    扩大会议在第二天开,治安主任、民兵队长、妇女主任等都被派出去通知各个组的队长开会。在通讯基本靠吼的年代里,开会是件劳力劳神的事情,一个个通知,一个个赶来。村里做事有时候很不合规矩,但在组织上一定要向上级靠拢,就算是一般的会议也要和镇里的形式差不多。

    会议开在村里的小礼堂,据说是村里当年的祠堂,一个姓的大家族逢年过节都会到祠堂里祭奠祖先,现在成了村部开大会的地方。

    祠堂在村的东边一片高地上,站在祠堂的门口能看见全村的景貌。站在祠堂门口视野开阔,好似先人在看着自己的子孙在这片土地繁衍延续,祠堂斑驳的门墙揭示着前进村长久的历史,从明末定居,历经几百年的风雨,祠堂曾多次毁于战火、意外,只有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不断繁衍生息,一辈又一辈的人重建祖先的象征。到底是祖辈的先灵看顾着后代子孙,还是后代继承人在支撑着先人的历史。

    十多个队长齐聚一堂,彼此之间相互打招呼,亲近的人说亲道热,不熟悉的点头赔笑。可以看出来,到处转打招呼,和每个人都热情的是村里队长头头,人人都要给些面子。郑书记进门首先也是跟这些人打招呼,一番寒暄过后才开始今天的会议。

    会议的议程不止处理村里轻壮的问题,最开始的是上交公粮的任务,这是每年村里的大事,也是矛盾最多的事情。产粮大的生产组自然不担心任务,只有地少且贫的生产组大发牢骚,期望村里能帮忙解决点,最终的结果是按照去年的政策执行。

    处理轻壮问题是个敏感的问题,在座的各位哪家没个青年在家无所事事。依照旧经验,提到解决轻壮问题,大多是把轻壮聚集起来免费劳动,过去挖河、开荒,哪次不是把村里的轻壮拉出来当免费劳动力。一次两次还能靠着村里的威望强制安排,事情多了,买账的人就少了。

    “大家也知道,最近村里发生很不好的事情,赌博赌到出人命,你们看看村里这些个青皮后生像什么样子,你们说怎么办?”郑书记先提出问题。

    一众队长相互瞅来瞅去,没人敢先说话,最后目光聚集到队长的老大哥身上。

    “书记,也没你说的这么严重吧,跟当年的狗腿子可不一样。”看大家的目光集中到自己身上,老大哥知道自己躲不过去。

    “狗腿子?我没说他们是日本鬼子就是抬举他们了,天天在家吃喝赌博,是不是还要我给他们盖座窑子,找几个窑姐啊?人命都闹出来了,还想怎么样。”郑书记在解决轻壮问题上很坚决。

    场面再次沉默,老大哥看书记如此坚持又怎么会再提反对意见,但是轻壮的事情真的不好弄。村里该挖的河都挖的差不多了,能开的荒都开了,总不能让年轻人出去瞎跑,岂不是更麻烦。

    人人心里都在衡量,到底要怎么办,怎么说才能符合书记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