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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华乐谷安顿在床榻上后,由于没带药箱,余久只能粗粗地先为他诊脉,但皱眉摸摸索索半天还是没把手放开。
一旁的井深忍不住探头问:“余医官,王上这是怎么了?”
“急火攻心,虚耗过度,都是明显的症候,”余久眉头依旧没能松范,“但这个脉象里还有一种我一时间判断不出来的病症。”
“那是什么?”井深着急地搓着手。
余久摇摇头:“说不好,井掌事,王上现在需要休息,你先看顾着他,清粥浅补,等他醒了喂给他,凝神固本的药我现在去医属煎来。”
“差人去就好了,王上的那个病症可严重?”
余久放开华乐谷的手腕,“暂时不致命,我需要带些东西来辅助诊断,药就顺手一起煎来了。”
回到医属的余久,先是将药配好,随后坐在药罐前,拿着一柄暗器,凝重地看了许久,直到药汤扑了出来,才将暗器放进药箱,等着药熬好,带着往载清殿赶。
进门时,华乐谷已经醒了,正在喝粥,见余久来了,两口喝完,打发井深出去了,苦笑着自嘲:“我也沦落到要喝粥休养了。”
余久拿出药碗,一言不发地递给他,看着他喝完才坐在他床前,默默地拿出脉诊,又是摸了许久未出声。
“怎么看你的表情像我病入膏肓了一样?”华乐谷问。
余久拿出药箱里用丝帕包好的暗器,语句断断续续:“王上,您总该,总该记得这暗器吧?”
华乐谷接过,打开后缓缓地说:“当然记得,父亲就是被这个暗器所伤。”
“那王上可曾接触过这上面的毒?或是被同样的暗器所伤?”余久紧张地问。
华乐谷没有立刻回答,“为什么这么问?”
余久犹豫了片刻,长出了口气才开口:“当时我为大将军切过很多次脉,这辈子都不会忘了,可王上脉象里,藏着极其微弱的同类脉象。我怀疑···”
“我中毒了?”
余久点点头,“是,而且就是大将军所中之毒。我行医多年,那种毒只是在大将军身上见过,可见它极其罕见,所以一般情况下应该接触不到,王上再仔细回想一下,有没有不小心被划伤或是喝过沾了暗器的水?”
华乐谷低头闭目一阵苦想,半晌才猛然抬头,“我为父亲的伤口吸过毒,可是我吸出来就吐了,这样也会中毒?”
余久一拍大腿,“这就对了,王上虽然把毒血吐了出来,但多少总还是在口中有所残留,由口进入体内。”
“那为何近一年才发作?”华乐谷不解地问。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按理说这种剧毒一滴致命,我之前为王上请脉时也没发现有中毒的迹象,更没道理藏了这么久才突然发作。除非摄入量过少时会转变毒性,而王上这几天···”
华乐谷眼中掠过一丝绝望,“是我体弱激发了毒性。”
余久郁郁地点点头,“心绪起伏,又生生耗了两天,以至于体虚气浮,没了健硕的身子顶着,毒性就显现出来了,而且这毒性已经从原本的即时毒药,转成了慢性毒药,虽说一时之间并不致命,但长此以往,会慢慢让身体亏空。”
“甘霖哥也为父亲吸过毒,他会有事吗?”
“应该无碍,甘霖守墓情景,利于压制毒性。”
“得空了去瞧瞧他吧。”
“好。”
语毕,两人都沉默许久。
“还有多久,”华乐谷淡淡地问,“以余久哥的医术,我还有多久?”
“臣定当尽力···”
华乐谷不咸不淡地打断他:“我不要听那些冠冕堂皇的话,这儿没别人,给我个准话。”
余久沉默了许久才开口:“少则三五年,多则七八年,这毒性定会累及要害。”
又是片刻沉寂,华乐谷惨白地笑了,“这么短,也好,知道自己的余生还有多长,才能更珍惜当下吧。”
余久沉重地注视着眼前这个病弱的千兰王,“等平嫣身体好了,我会找她一起寻解毒之法,虽说慢性毒药本身就比即时毒药难解,也不是薛氏毒术所长,但总还是要试一试的。”
“余久哥,能不能别告诉她我中毒的事,”华乐谷无神地望向他,“我不想她知道我来日无多,毕竟我曾经承诺过她会护她和孩子一世,现在其中一诺已经食言了,不想另一诺这么快也被发现是个无法兑现的谎言。”
犹豫许久,余久才应下:“好,我答应王上,不会让她知道的。”
平嫣中箭落胎,华乐谷两天两夜对她寸步不离,不仅耽搁了朝政,随后干脆自己也病倒了,这一连串的突发事件,让整个千兰朝堂混乱了起来。一些朝臣对华乐谷为一王妃不理朝政甚是不满,一些朝臣忧心容赤使臣尚在昌都,如此妄为实在有损千兰国之颜面,还有一部分较为关注刺杀事件的幕后黑手。
不过卧病在床的华乐谷一时间也顾不得了解朝臣们的想法,次日精神好些便让井深找来了楚青松,询问刺杀案进度。
楚青松将箭矢奉上,道:“刺客是当场服毒,能查到的线索只有这箭矢了。”
华乐谷靠着床头仔细地端详着箭矢上的标识,“叶?叶崇?”
“正是,我前日悄悄潜入叶府拿了一支箭,比对后发现做工和标记完全相符。”
华乐谷看着那个“叶”字想了一会儿,才摇摇头,“不会是他,留这么明显的证据,摆明了是要引我们查他,他总不至于故意引火烧身吧?”
楚青松不明所以的问:“会不会是因为他自信一定会得手?”
“不会,”华乐谷再次摇头,“若是认定我必死无疑,更不会留下弑君的证据,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而且这次的刺杀还有一处十分不符合常理的地方,”华乐谷将箭矢递还给楚青松,“箭头没有淬毒。不知幕后的人是对刺客的箭术过于信任,还是压根儿没想置我于死地,连这种刺杀必做的事都遗漏了。”
楚青松皱眉想了想,又问:“或许是拿了叶府的箭来不及淬毒?”
华乐谷笑了,“弑君这种事没有万全的准备怎能轻易行动?你果然不擅长查案,但这件事发生在宫闱之内,便是禁军的职责,明面上你还是得该查查,该怀疑怀疑。暗地里找时间把情况都跟天枢说一遍,让他盯紧了那个尤理,还有我让他派人查的娼妓。”
“王上是怀疑容赤使臣?”
“也算不上怀疑,但毕竟是他来之后才出的这么一桩事,他有没有嫌疑都得查上一查。我估计还得休养几日才能开朝,你可以趁着这几天带上王令去叶府盘问一番。”
楚青松又不明白了,“王上不是说与他无关吗?”
“线索指向他,你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吧,借机挫挫他的傲气也好。”
“是。”楚青松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