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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寺原叫觉明寺,乡人有好事者,说寺名有类“绝命寺”,不吉利,渐渐叫的人便少了。只是这寺是十里八乡最为宏达寺庙,寺里更有着些道行高深僧人,每每有人拜望,多有回应,香火旺盛,故而乡人多以大寺唤之。
这觉明寺离着十几里地,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有财架着马车,与慧儿叙些闲话。初时有财面对慧儿这个少爷,又是邵家未来姑爷,不大敢言。怎奈慧儿心情大好,止不住得想找人说话,有财本是个伶俐人儿,平日里多为邵老爷赶车,也有走南闯北,见过些世面,嘴里多是乡俗趣事,最得慧儿这种少年兴致,见慧儿爱听,便一路与慧儿畅聊起来。薇儿与细柳在车内隔着帘儿听二人闲话,也颇觉有趣,一个多时辰的路程倒也感觉不大远了。
渐渐,路上行人稠密起来,大寺也看得清楚了。有财甩个响鞭,马儿轻跑起来,冬日里风还是颇有些硬,好在这时已近晌午,又是晴天,日头正暖,加之初次独自出游,后厢里还有着薇儿,慧儿心中大暖,更似不觉寒冷。
大概一炷香功夫,到得地头,有财停了车马,与慧儿将细柳和薇儿接下。有财本欲请慧儿、薇儿稍待,自去将马车停在近旁央人看护了,好与细柳陪薇儿、慧儿同游。刚说了半句,见薇儿不喜,本就怕车马与人照顾放心不下,更怕耽误时辰,扰了薇儿兴致,不敢多言,正不知如何是好。慧儿道:“有财哥,都已到了地头,这节日里喜庆,又都是十里八乡亲邻,光天白日里,当无大碍。你自去找一背风向阳之处栓了车马,与细柳姐姐找些热食吃了歇会儿,我与薇儿稍去即回,不碍的。”
细柳本欲与薇儿同行,见慧儿如此说,不敢接话,只拿眼望向薇儿。薇儿见状道:“慧儿哥哥说的不错,你二人自去找些吃食,也歇息一下,我与慧儿哥哥去去就来。”薇儿初次与慧儿同游,身边没了父母相伴,本就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又是不喜拘束的,此时见了这般热闹场景,早已急不可耐。
有财是跟邵老爷走动过的,出门时又着邵老爷吩咐过,仍有些担忧,犹豫着与细柳对望一眼,正欲再与薇儿说道几句,见薇儿面色沉了下来,细柳面露惧色,再看看四处,但见人人人喜笑颜开,处处欢声一片,尽是一片节日欢腾之色,想想怕是自己多虑了。忙笑着对薇儿、慧儿道:“小姐、少爷自去耍子,我就在近旁找处地方停了车子给马儿喂些草料,小姐、少爷返来可于此处寻我。”
薇儿见有财这般分说,便向细柳道:“你二人在此等我和慧儿哥哥,我们去了。”细柳望着二人背影,无奈的止住了身子。
薇儿此时得了自在,急急与慧儿往内里走。这庙会真个热闹得紧,四周人声鼎沸,游人摩肩接踵,慧儿怕与薇儿走散,急急去扯薇儿衣袖,薇儿见此情形,心内虽也有些怕,更急着去看景儿,忙挽起慧儿的手,从人缝里往里挤。
薇儿、慧儿两个本就生的标致,尤是薇儿,这次为和慧儿同游,早间精细装扮,锦衣粉面,光彩照人。乡人质朴,此处地头虽是人多,挤挤擦擦的,但见了二人,知是贵人家眷,也都避让一二。
再往里走,沿着街巷两边,支起各色摊子,游人走在当间儿,比起地头,这里虽也游人众多,但多有秩序。薇儿拉着慧儿,兴奋不已,嘴里不停叽叽喳喳,直觉着这两眼忙不过来。
乡间庙会,又在年节里,因各家年前都早早置办了年货,各色摊子贩卖一应平日用度的倒是少了,以吃食为主,另有些小玩意儿,吹糖人、捏泥人、糖葫芦、卖花灯的,也有卖些胭脂花粉、女子饰物。
走到一处泥人摊子,摊主是一老汉儿,五六十岁年纪,穿着布衣,虽不大新,倒是干净,见二人停在摊子前面,忙起身招呼:“公子、小姐,看看可有喜欢的。”
慧儿忙谢了老汉,去看那摊子上物件儿。这摊子上泥人儿端的是好看,一个个小人儿惟妙惟肖,更不同于一般摊子的是,这泥人儿上都着了色彩,且这色彩多是明艳,不似一般泥人上乡间土色。
薇儿更是盯着一对小人儿细瞧,却是一个场景:这对小人儿是两个小儿,一男一女,男孩儿身着蓝色布袄,女孩儿身着红袄。男孩儿弓着腰身,屁股高高翘起,双腿曲蹲着,上身前屈,一臂独伸,似举着一根线香在点地上竖立的一根爆竹,另一手扶在膝上。女孩儿在其身后,略弯着身子,两手掩耳,侧着身子隐在男孩身后把头略伸出去瞧看。
薇儿扯一扯慧儿胳臂:“慧儿哥哥,我要这个,我要这个。”薇儿手指着这一对小人儿连连道。
“老丈,帮我把这个包起来。”慧儿看薇儿如此喜欢,细瞧一瞧,也为这泥人儿暗自叫绝,连价都不问,忙央这摊主将这对泥人儿包起来。
待老汉将泥人儿包起,用绳结了,慧儿付了账,将泥人儿提在手里,与薇儿携了手往里走。
一路走去,又买了些糖人、糖葫芦,糖葫芦拿在慧儿手中,糖人却是两个人一路走一路舔食,说说笑笑的,正是两个小儿模样。两人正行间,一布衣老僧迎面走来,见着二人,面上一滞,微一皱眉,手中念珠急转,随后眉头一展,更叹一声,念一声阿弥陀佛,继而错身而过。
在到一家临街店面,里面卖些女儿家饰物和胭脂花粉,慧儿记挂着要买些礼物送与薇儿,遂拉了薇儿往店里走。薇儿先是一愣,随即哼声道:“慧儿哥哥,这、这儿,你一个男子怕是不好。”声若蚊音,满脸羞红。
“怕甚闲话,这年节里,我与妹妹买些礼物打什么紧?”慧儿因着与薇儿独自出游,身边无人识得,又兼之得了薇儿几次相赠,只想着也找个机会回薇儿些礼物。
薇儿见慧儿如此,心内本就羞怕,又强不过慧儿,更怕在这惹人眼目,遂低了头,任由慧儿扯进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