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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善后(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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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老爷连夜去了县里,这县老爷姓张,比之周老爷稍长几岁,在这任上也有几年,为人还算清正。周老爷任前也是县里有着功名的举人,二人本就相识,现又同朝为官,年前慧儿得中秀才张县令也曾差人送了贺礼,周老爷更是回了礼。如今深夜拜望,张县令忙迎进府中,二人书房里一番计议,周老爷将慧儿、薇儿日间之事转述了张县令,更说了朱大昌出手相助两小儿,表明搭救之意。

    张县令听了周老爷讲述,本就心下暗赞这朱大昌,有意宽舒,只这出了人命,常言道人命关天,不敢大意,当下略作沉吟,回周老爷道:“令郎日间所遇之事,就在本官治下,鄙人在这里赔罪了。”说着起身向周老爷躬身一礼,周老爷大惊,忙将张县令扶住,连连告罪。张县令接道:“按说这年节上出此大事,又是周老弟你亲来,我本不该推脱,只是你我都是朝廷命官,守牧一方,这地方上出了命案,不敢妄断。周老弟你稍安勿躁,现衙内差役已将一干人犯缉拿归案,待我明日堂上提审,想来事情定与老弟你所说不差。”略一沉吟,续道:“一旦案情问明,定当给令郎与邵家小姐一个公道。”

    这张县令一番话说下来也算滴水不漏,顾全了周老爷脸面,全了二人情谊,在未问清案情前又绝口不提宽释朱大昌,话中意思又未绝了周老爷搭救朱大昌的念想。周老爷听张县令如此说,也是无奈。虽说朝廷有制,但乡俗情理,常日里未出正月,衙门里点卯都是应景儿,哪有升堂问案的,今儿个张县令如此一说,也足见重视。来时天已大黑,此时一番长谈,更是夜深,起身再四谢过张县令,告辞回返。

    返回家中,已是三更。周伯正在门房等着,见老爷回来,忙开了门,周全去栓了车马,周伯栓了门,自去歇息。

    周老爷进得内院,见厅内燃着灯烛,想是夫人王氏与慧儿还未歇息,进得门来,果真见慧儿陪着娘亲,虽是满脸倦容,却无睡意。王氏迎上来,轻声唤道:“老爷。”慧儿也随在母亲身后迎上来,唤声:“爹爹。”周老爷接过王氏的手,在其手背上轻轻抚拍几下道:“无碍了。”又转过身来,揽过慧儿,轻抚其背:“慧儿莫怕,爹爹定当为你与薇儿讨回公道。”

    这边王氏早将炭盆拨旺,接过周老爷棉袍,一边丫鬟打来水与周老爷净脸,另一边婆子端出热菜,慧儿忙着将一壶酒烫起。

    这上元节上,周老爷原本晚间正等慧儿回来用饭,出了此事,一直忙忙碌碌,心下又紧,不觉着饥饿,此时夜深归家,身心一松,顿觉饥肠辘辘。待桌前坐定了,怕夫人与慧儿久等未食,得知二人已经吃过,便自食起来。

    待得周老爷用罢饭食,一家人睡下,已近天明。

    次日一早起来洗漱完毕,用罢早饭,周老爷一家三口略备些礼品便去邵家。两家本就相邻,只几步路的功夫,转眼到了邵家门前。门人见是亲家老爷亲来,忙迎了进来,一边早有人报与邵家老爷。刚到内院门口,迎面邵老爷与夫人刘氏已迎上来,只不见薇儿。慧儿心系薇儿,此时未见着薇儿,顾不得虚礼,大声急问刘氏:“伯母。薇儿妹妹呢?”王氏见慧儿如此无礼,原想喝止,一转念,心内一叹,紧几步迎上刘氏:“妹妹莫怪。”叹一口气道:“怎不见薇儿,想是昨日惊着了罢。”说罢眼神一暗,眼角余光扫视慧儿,心内满是羞惭,脸上尽显愧疚之色。

    “进来说话,外面寒凉。”邵老爷对众人说道,不经意的走到慧儿身边,抚搂其背。那边刘氏与王氏也携了手,一众人进得厅去。

    各人坐定,自有丫鬟铺排茶点,邵老爷扫视一眼,婆子丫鬟自散去了。邵老爷见只有两家人在,也无虚礼遮拦,向周老爷详述了昨夜打问诸事。原这昨晚三人散去,都未闲着。先说这邵老爷本乡士绅,平日里也略知朱大昌家事,更教一伶俐小厮去倍细打探,确知这朱大昌止有一老母尚在,二人相依为命,现今这朱大昌老娘病重在床,尚不知儿子犯下大事,屋内冷房凉灶,一看之下,甚是凄苦。也听着周边四邻夸赞朱大昌虽是痴憨,却是心思纯良,极孝其母,与街坊四邻也是融洽。原想将朱大昌老娘搬去自家偏院住下,但见着天寒地冻,这朱大昌老娘又重病在床,挪移不易,忙教人搬来诸般用物,更请了郎中来与朱大昌老娘诊治,又命一老成婆子前来侍应,好在朱大昌家离着邵府也不大远,这些事情只是便利。

    邵老爷又再四嘱咐,先要众人瞒了那朱大昌老娘,说府里要朱大昌帮忙做事,暂时不得归家。那朱家老娘先还存疑,但念及家无存粮,朱大昌这几日为手里没钱心中焦惶,四处寻那赚钱活路,又兼着邵老爷本是乡间士绅,素有善名,家中大富,心想“或是真的看儿子可怜,要儿子去做些事情赏些银钱也未可知。”又是病中,哪里能够细思,此事便是安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