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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后,李之重有点累,准备睡一觉。
三宝偷偷的溜了进来,他有点怕李之重的父亲。
就像他的哥哥们也怵他六爷爷一样,可能有些人的权威是天生的。
“二拴叔,我哥他们要去西海子捞鱼,你去不?”三宝问。
“能行不?”李之重说。
“我哥说大雪把冰面都捂死了,鱼肯定缺氧,凿几个眼试试。”三宝说。
李之重想了想,觉得很有可能。
后世西海边养鱼的,一下完雪第一件事就是马上除雪,否则鱼会缺氧窒息而亡。
“好,你等等我。”李之重边穿衣服边说。
棉袄和棉裤潮乎乎的,很不舒服,不过还能忍受。
下地穿上母亲换工来的靴靴(家做棉鞋)。
戴上二姐夫给的军用棉帽子,最后拿上晾在锅渠里的军用棉手套。
防止母亲阻挠,让三宝先走,他随后溜出来。
三宝家院子里,李来宝正给一个巨型铁矛装把子。
矛头有五六斤,矛尖很锋利,矛尾的柄比一般的铁锹柄粗了不少。
李拉住就是个天生打鱼的,家里渔具都有。
他给儿子们翻出来一个头不是很大的捞兜子。
装了一个长长的柄,方便伸入冰窟窿。
甚至给三宝拿了一个编织袋,看来预期不小。
一行人冒雪出发了。
李来宝扛着冰汆,有扛着捞兜子的,还有扛铁锹的。
连大带小六七个,都是邻居。
大的孩子走在前面,一步一个雪窟窿,踩上去嘎吱嘎吱的响着。
小的孩子跟在后面,略省点劲,也是脚脚雪漫鞋。
不一会儿鞋面全湿了,好在刚下雪不太冷。
雪虽停了,野外一片白茫茫的,啥也看不见。
只有回望才能看见村子的轮廓。
全是仗着路熟,一路西行两里多地,西海子就到了。
现在的西海子没有后世高高的堤坝,只是在湖泊边上有一圈不高的泥土埂。
进入湖区,大孩子的态度严厉起来了。
严令紧跟,不许乱跑,担心掉在冰缝里或亮眼窟窿里。
亮眼指的是下有泉眼,冬天也不上冻的冰眼。
搞的这帮孩子战战兢兢的,李之重虽不害怕,但也多了个心眼,边走边观察。
走到一大片割了芦苇还能看出零星苇茬的冰面。
李来宝停了下来。
让扛锹的大孩子在一个位置把雪清开,铲出方圆两米的一块儿空地。
他开始主凿。
专业的冰汆是一个一体的铁制物件,头如矛尖,柄呈T形状,方便使用的人抓好发力。
李来宝这是一个简化版的。
就是一根巨矛,用起来很吃力。
不过胜在人多,大孩子四五个,轮流作业。
一个用冰汆戳,一个用铁锹把戳下的冰块儿铲出,扔到远处。
不到十分钟,三十多公分厚的冰层被戳穿了。
穿透的一瞬间,水忽的一声冒了出来,一些靠的太近的孩子鞋更是浸透了。
水冒了一下头,马上就缩了回去。
李来宝亲自上阵,把窟窿套园,用捞兜子把浮冰撇去。
一个方圆四十公分左右的冰窟窿就成了。
只见他绕着冰窟窿,把捞兜子深深插在水里,只留个手柄。
用力转圈搅动湖底,黑色淤泥涌了上来,一股强烈的腐臭味也随之而来。
接下来又在不远处开了三个窟窿,同样的操作,剩下就是等。
“来宝,这个冰窟窿你咋选在这里了?”李之重问。
“二小叔叔,按照俺爹的说法,冬天的鱼也会聚在阳湾里过冬,就像咋们开孔的地方,西北和东面都有苇茬,南面开阔,正好是个背风向阳的阳湾。”李来宝认真地回答着。
“为啥你刚才不停搅动湖底,水都黑了,万一有鱼都看不见。”李之重又问。
“奥,搅动就是让鱼缺氧,慢慢的会自动跑到窟窿眼处呼吸,这么大的湖,水一会儿就清了,等等看。”李来宝正说着。
“有鱼,大鱼。”远处最早开的那个孔边上,观察已久的三宝大叫了起来。
“别动,等我过来。”李来宝拿起捞兜子就跑。
李之重一行人全都跟在后面,跑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你们先别过去,这么多人,不要把鱼惊走了。”李来宝吩咐着。
“好吧,”一行人无奈答应着。
“真是大鱼。”李来宝低声的说着。
从探出水面的鱼嘴和两条胡须就能直接判断。
张开的嘴足有茶杯口粗细,须子有七八公分长,一闭一合的大口呼着气。
“三宝,你千万不要动。”李来宝安顿着说。
自己斜端着捞兜子,捞兜子头冲下,慢慢靠近冰窟窿。
轻轻将捞兜子探入水面,缓慢的伸向鱼的尾部。
待到伸到一半时,猛地向下一推,忽的往上一抬。
多半个鱼身落入网内,马上提起捞兜子,连兜带鱼甩出了水面。
一条金灿灿的大鲤鱼翻出捞兜子,在雪地上剧烈的翻跳着。
三宝这时也扑了上去,不是抱鱼。
而是双手用力往外推鱼,防止鱼再跳回去,这算是最聪明的应对方式了。
抱是肯定抱不住,一条五六十公分长十几斤来斤的鲤鱼。
就是在雪地上,一个大人都难以抱住。
鲤鱼翻滚着,一尾巴正打在了三宝的脸上,顿时鼻血长流。
远处一众人等这时也跑了过来,都去围观大鱼。
李之重看了一眼鱼,也有些小激动。
毕竟在冬天有这么新鲜的鱼,还是极为罕见的。
三宝自己正在敷雪止血。
农村孩子不娇气,这都算不上伤。
大把的雪揉在上唇和鼻子上,几次搓下来,鼻血也不流了,脸好像也干净了许多。
一旁的一个小孩连这点血也没放过。
居然用铁锹把带血的雪铲倒了冰窟窿,号称有腥气,可以吸引草鱼,让李之重无语了。
大鲤鱼终于蹦不动了。
零下二十多度的雪地上,不一会儿全身都硬了。
只有腮还能偶尔开合一下。
大鱼出水以为是个好兆头,再后来就没有这个好运气了。
大点的上了两条鲤鱼,都有二斤多。
小的有七八斤杂鱼,以鲫鱼和餐条为主,也算收获颇丰。
天本来是阴天,雪花又飞了起来。
野外的风一刮,那是真冷。
加上大家鞋都湿了,再有就是站在冰上,阴寒至骨头。
天野逐步暗了下来,李来宝吆喝了一声,收兵回营了。
到家后,各回各家,鱼肯定是李来宝家的。
一来他最大,二来工具全是他家的,别的孩子充其量就是玩儿了一趟。
不过李之重有意外惊喜,当然他父亲面子肯定多一些。
到家没两分钟,三宝就端个盔子过来了。
一条鲤鱼,十几条大点儿的杂鱼,说是他爹让六爷爷尝个鲜,马玉仁没推迟就接了下来。
晚上炖鱼又是一大家人大姐一家人,二姐一个。
按照母亲的说法,叫“一个鹌鹑十八担汤。”意思肉少汤多,也有狼多肉少的调侃。
甚至还有预约鱼汤的,刚刚她妈就是一个。
听说李之重家吃鱼,他们就准备吃米饭,等鱼熟了,自会过来要鱼汤的,这在村里很正常。
不过家人在一起就是一种幸福,李之重很享受这种氛围。
另外大姐也不是空手来的,两只冻得硬邦邦的兔子。
那是姐夫的姐夫大雪天的一部分收获,利用雪大兔子跑不快,火枪打的。
现吃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等下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