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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ipt> 阮琨宁手里头正捏着一只杯盏。
她晨起便觉嗓子发干,也不计较那杯盏中的茶水已凉,正欲喝上一口,乍一听李嬷嬷这话,手上便是一松,那杯盏掉到地上摔得四碎。
崔氏却比她要平静多了,走过去极轻的捏捏她的手,随即道:“我马上便过去……云舒去给你们主子呈一盏热汤润喉,今日便先别叫她出屋子了,且好好歇着便是。”
云舒应了声,便去准备了,李嬷嬷带着崔氏身边用惯了的几个丫鬟进来,替崔氏整理仪容。
崔氏见阮琨宁面上神情,便知她心中多半是放不下的,见自己周身已经是收拾的差不多,便摆摆手示意她们暂且退下,走到阮琨宁身边,低声道:“阿宁也说了那是一场梦,又有什么好怕的,再者,此时梦中已有预兆,我们早生防范之心,便是有人作祟又如何,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阮琨宁也知道自己是有些魔怔了,要是连已经遭遇过的困难都不知道怎么克服,那不是崔氏了。
她想透了这一节,整个人也轻松了许多,面上神色随之松快了起来:“是我想错了,阿娘且去看看吧。”
崔氏观她神色如常,便知她是真的想通了,欣慰的一笑,带着几个仆妇往阮承清院子里去了。
云舒几人想着叫她自己歇一歇,伺候着她用了早饭便退下了,屋子里便只留了她一个人。
自昨夜到今早,经历的事情太多,却没有空暇的时间细细思量,到了现在,阮琨宁总算是能够梳理一下自己有些杂乱无章的思绪了。
这样过了一会儿,她终于找到了问题的根源所在,几乎是磨着牙道:“系统,你他妈还敢出来见我吗?”
要不是系统跟她说自己到的是随机传送到的世界,自己怎么会错以为那是个胡乱杂糅而成的世界?
直到现在她才想明白,那的确是她所处的世界,只是在如今时间的三十二年前罢了。
舒明子说,那时候刚刚打完仗,可笑自己还没怎么搞清楚状况,现在想一想,大概是先帝刚刚登基称帝,天下战事初平才是。
可惜自己先入为主,明明有那么多的提示,自己却没有想明白。
系统也有些词穷:【不能怪我啊,之前我也是不知道的嘛。】
阮琨宁无语道:“是你告诉我随意抽取的,怎么到头来却只是穿越到几十年之前呢?你不觉得你这个系统的存在,有瑕疵吗?”
系统被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却竭力辩解道:“我说了是随意抽取嘛,那抽到几十年之前的一段时间,自然也是有可能的。”
阮琨宁想明白了一点,喃喃自语道:“我现在可算是明白,你为什么要模糊我的记忆了。”
要不然,她只看阿浣的长相能猜个大概出来。
只是……她的心微微沉了下去,带着几分她自己也说不出的难过。
阮琨宁之前一直以为谢宜舫是人生成功的典范,出身名门,年少成名,自己又是龙章凤姿,简直是没有什么不如意的,可是现在再回头去看,才能发现那些掩盖在岁月底下的酸涩。
他母亲是他父亲的原配,按道理来讲,在最为重视嫡庶道统的世家中,尤其是以规矩著称的陈郡谢氏,总不至于连一丝痕迹都不曾留下才对。
可是这些年下来,阮琨宁在外见到的贵妇中代表他父亲那一支的都是他继母,便是在私底下的闲谈中,也从未听人提及到谢宜舫的生母,此事当时不觉有他,如今细细想来,当真是极为蹊跷。
能叫一个世家贵妇销声匿迹,可不是轻而易举便能够做到的。
她可不相信,陈郡谢氏在给自己的子弟娶妻,会选择一个出身微贱的乡野村妇。
既然如此,为什么在谢宜舫的母亲临终,乃至于谢宜舫饱受欺凌的那些年里,他外祖家自始至终没有人出来表态呢?虽说舒明子提及过,自己的朋友早逝,可是也不至于连一个敢出去说话的人都没有吧?
这里面的水,确实是深的很。
自己离开的时候,舒明子便已经年老,如今已是三十二年之后,只怕他老人家已经离世。
她忽然有些心疼——那时候,世间真的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阮琨宁轻轻叹一口气,懒洋洋的靠在了墙上,神色凝然。
她忍不住开始想,这些年以来,谢宜舫又是怎么度过的。
她小时候第一次听人提及他,便知道他是独自待在城外竹屋居住的,他没有出仕,而是自己搭建了院子,院外种植了花草,养了一群白鹅。
那时候她还很小,对于谢宜舫的第一印象并不好,还在心里面觉得他沽名钓誉,可是现在想起来,才愈发觉得心酸。
那是她曾经跟他提过的,自己想要的生活。
他明明是一个人,居然按照自己当初说的话,真的构建起了那样的一个庭院。
那座竹屋,未尝不是当年谷底竹屋的怀念。
他实在是一个很好的人,最大的坏处,大概是遇见了自己,然后真的等了自己这般久。
自己又何德何能呢。
可是到了现在,经历了山长水远之后,她唯一能做的,居然也只是同他说一声抱歉,仅此而已。
阮琨宁觉得自己这两日叹的气委实是太多了,她想了想自己叹气的根源,又觉得有些心浮气躁:“系统,你在吗?”
【在呢,怎么啦?】
阮琨宁道:“我开始觉得,绑定了这个万人迷系统,或许并不是一件好事。”
【╭(╯^╰)╮怎么能这么说,多少人想要还要不到呢。】
阮琨宁道:“我的心能够承载的情意也只有一份罢了,接受不了太多,所以也只能去辜负别人的心意,歉然的面对别人。我不是觉得矫情,只是那些别人的情分都压在我身上,委实是太过于沉重了,叫我觉得要走不动路了。”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是这个道理吗?】
阮琨宁合上眼,道:“说的也是。”
她正准备思量一下自己什么时候出门去见谢宜舫,见了面又应该说什么,却听见房门被轻轻的推开了,刚刚仰起脸看过去,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便被人紧紧的抱住了。
韦明玄伸臂搂住她,力度之大,好像是要把她融进自己怀里去一般,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像是破碎的风,嘴唇却是温热的,极轻柔的在她额头上流连,许久才道:“阮阮,你要吓死我不成!”
阮琨宁定定的看着他,忽然有了一种像见到崔氏一样,扑到他怀里痛哭一场的冲动。
按照这个世界的进度,她同韦明玄不过几日未见,他的脸颊却明显的陷了下去,面上带着淡淡的疲惫痕迹,眼下也同崔氏一般青黑十分严重,她毫不怀疑韦明玄这几日的辛苦。
她看着韦明玄,眼泪便没有任何先兆的掉了出来。
韦明玄一颗心还不曾放下便再度紧了起来,一边哄她一边给她擦泪,当真是手忙脚乱:“阮阮怎么哭了,可是我哪里不好?快别生气,若是不高兴,只管打我消气便是了……”
阮琨宁好容易才停下了眼泪,哽咽道:“我好想你。”
韦明玄难得从阮琨宁嘴里听到这样一句蜜语,出一入耳,几乎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低头却见她神色真挚,并非为哄他而作伪,一颗心骤然一烫,他面上露出笑容来,柔声道:“我也想你。”
阮琨宁此刻什么也不想说,只静静的抱住他,久久不曾言语,韦明玄也没有做声,只含笑搂住她,体会这一刻的情浓。
一时间,屋子里便只能听闻二人浅浅的呼吸声,以及屋外冬日凛冽的风声,时间好似静止了一般,十分安谧静好。
二人这样待了好一会儿,阮琨宁才回味起一点什么:“你方才……好像是自门口那里入内的?”
韦明玄见她终于发现了这一点,面上的笑容陡然甜蜜了许多,道:“我进来好半日,阮阮总算是发现了?”
阮琨宁可不相信韦明玄是在不经过崔氏与永宁侯允许的情况下大摇大摆的走到自己院子里,随即还堂而皇之的进来看望自己,除非他打算跟自己家撕破脸。
既然敢做的如此光明正大,想必是有所依仗了,想到这里,她禁不住一惊,眼底绽开了一缕惊喜之意:“我阿爹阿娘……同意我们之间的事情了?”
韦明玄唇角微扬,眼底俱是笑意,虽然没有言语,可那份欢喜却满溢在眉宇间,显然是默认了。
阮琨宁惊叹的看着他:“天,你怎么做到的……怎么会同意……”
韦明玄见她神色不错,面色却带着几分暗白,想是因着这几日水米未进而造成的亏空,眼底不由得闪过一丝疼惜,拉着她坐下,微笑道:“事在人为,有什么不会同意的。”
阮琨宁还是不怎么相信,她可是见过崔氏与永宁侯对待韦明玄的态度的,怎么可能这么快有所转圜?
她才不信呢。
韦明玄见她面上毫不掩饰的狐疑,也有些无可奈何,终于道:“你父母无非是女心切,担忧你罢了,我若是能够救醒阮阮,他们的态度自然会放软一些。”
救醒我的不是谢宜舫吗?怎么会把功劳归结在你身上?
阮琨宁有些不明白,见韦明玄不欲多说,也不强迫他,这关头倒是想起了另一桩事,眉梢微动,道:“你是何时知道我出事了的?之前我问你前世之时,怎么不曾同我说过?”
韦明玄神色中带着一点凄惶,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怔了怔才道:“此事到底是有些神异,侯府上下也是瞒的严严实实,我那夜总觉得心中惶惶,似乎有大事发生,再探知你们府上这般便有了个大概。”
他神色有些歉然,道:“前世也曾经有过这一遭,非是我不曾同阮阮提及此事,而是那时候,此事发生在一年前,到了此世我以为早已经避了过去,这才不曾提,却不想竟是时间有所变更,那一日我也曾为阮阮诊脉,并不觉得有异,更加不欲说出来叫你忧心,却不想反倒是添了这些波折。”
阮琨宁这才明白过来。
前世应该也是发生过此类事情的,自己应该也是通过系统扭转了局势,那对于前世的其他人来说,有人要害自己府上亲人之事,是根本不曾发生的,她恐怕根本不曾同韦明玄提过,也难怪他不知道此节,也无法事先预警。
韦明玄经历过前世,却还是心有余悸,捏着她的手神色郑重,道:“阮阮,我知你有自己的秘密,也不欲多问,只一条要你记住,无论如何,都得保重自身才是,万万不要像这次一般了,好吗?”
阮琨宁神色触动,目光定定的看着韦明玄,半晌,终于轻轻地点了点头,再度靠在了他身上。
这般含情脉脉的靠着,韦明玄握住她一只手,轻柔的摩挲她细长的手指,忽然道:“阮阮。”
他用自己的脑袋轻轻蹭了蹭阮琨宁的脑袋,像一只在撒娇的大狗:“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何时成婚呢?”
阮琨宁认真在心里头想了想,也觉得有点无奈:“你已经叫我阿爹阿娘同意了,那接下里,只需要叫你父皇母后同意了,”她笑的有点坏,还有些幸灾乐祸:“你这么聪明,一定没问题吧?”
韦明玄只想一想,都觉得头大了一半不止。
他现在才发现,同自己的父母比起来,永宁侯夫妇其实还是很好应对的,用真心实意总是能够感化。
到了自己这边,可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自己这边的问题主要集中在皇帝身上,自己是皇子,阮阮是他册封的公主,二人对于自己的婚事都没有自理权,只要皇帝不松口,那自己跟阮阮谁都成不了婚。
韦明玄现在深深觉得,姜还是老的辣这句话委实是半分错都没有。
他长叹了一口气,既无奈又郁闷的蹭了蹭阮琨宁的脸颊,闷闷的道:“知道一万个疼夫人的法子,只差一个夫人了,偏偏不能如愿,唉。”
阮琨宁看他一副窝里鸡被偷走了的狐狸样,禁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韦明玄伸手在她腰间痒痒肉上捏了捏,惹得她连声求饶,这才觉得自己心里头的郁闷稍稍散去了些,再看着她那张微带病容却还是绝世娇妍的面容,只觉得有一股子气流在心头流转,又酸又涩。
他把自己的大头靠在阮琨宁肩上,皱着眉闷声道:“阮阮,都怪你,没事生的这般好看做什么,惹得这么多烂桃花,品质还参差不齐,一个比一个棘手。”
阮琨宁推推他,道:“有本事你别找我,换一个去。”
“阮阮怎么这般狠心,一点也不心疼我,”韦明玄轻叹一声,低头亲了亲她,柔声道:“算了,棘手便棘手吧,阮阮不疼我,我疼阮阮也是了。”
阮琨宁斜他一眼,哼道:“委屈你了。”
韦明玄微微笑起来,抱住她蹭了蹭,道:“不委屈,谁叫我最喜欢阮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