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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木满怀心事回到鲍鱼宴厅。
章飍和朱五斤当然不会真正吃豆腐宴。赵家父女进了大极门后,他们生活虽有了保障,但顿顿豆腐早已吃得他们口中淡出鸟来,他们真正目的是混入黄家,然后与牛拦山他们会合,完成偷银大计。
黄有才过寿,庄子上所有人都在忙着前院招待客人,后院防备松懈,又有牛拦山作内应,这笔买卖十拿九稳。
来到临时搭建的戏台,牛拦山、诸葛等人刚摆脱出来,在等章飍他们。
这次黄家做寿,除了百花楼,黄有才还邀请了散花楼、徽成戏班等前来演出,牛拦山的节目排在了第四位,前面有杂耍、变戏法,甚至还有个福禄寿三星祝寿的节目,中间穿着着敬酒、致辞,一套下来怎么也得个把时辰,时间对他们来说已很充足。
众人刚要离去,一个满脸油彩、老寿星打扮的中年人拦住他们,对章飍、朱五斤道,“你们两个就是徽成班派来顶包的伙计吧?”
“什么?”
中年人不耐烦道,“徽成班子的人太不靠谱了,一共派了两个人,中间还临时有事来不了,这笔买卖,还让他们抽了大头,真是窝火。你们两个还愣着干嘛,还不去后台化妆?”
牛拦山问:“你们不是徽成班嘛?”
“老寿星”道:“我们是草台班,徽成班见黄财主给的银子太少,三星祝寿这个节目他们班主转包给我们了,什么事儿都不做,顶个名字,就抽我们五成的钱。”
“那你们还接活?”
“生活不易,哪里来轮得着我们挑挑拣拣?你们两个的活儿行不行?”
活儿,是他们戏班子的行话。
章飍心说怕是难以脱身,等混过这一关再说,于是道,“哈,我们兄弟二人,文能上马安天下,武能提笔定乾坤,是能文能武,会冰会火,可喷可躲,吹拉弹唱,样样精通。”
“老寿星”道:“大白天的,冰火就算了,武行也来不及排练,这样子,你们两个扮福禄二仙,等会儿我们的人先上去暖场,热闹一番,到时你二人跟我身后,一起出场,我捧寿桃,你们二人把‘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对联当众拉开,就算齐活。本来还以为能夺个彩头,现在看,别闹出什么幺蛾子就阿弥陀佛了。”
章飍向其他人使了个眼色,一起回到了后台。
锣鼓齐鸣。
已有一个旦角到台前,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
两人在老寿星等人的帮助下,赶紧化了妆,换了行头,等待出场。
又是一场杂耍节目之后,寿宴正式开始。
黄有才今日是主角,他站起身,来到台子上,清了清嗓子,拿起一张纸,念了起来。
“今日是黄某人五十大寿,各位乡亲、江湖同道、商会老板们前来捧场,令敝人深感荣幸。近年来,我们太极田庄的稻米产量连创新高,亩产超五百斤,年盈利超白银二十万两,上交太极门超十五万两,又与漕帮、黄河帮、大江会签订自贸协议,让我们的粮食能远销关东、江南,名誉天下。能有今日之成就,离不开各位乡亲的努力,离不开各位江湖同道的支持,离不开各位商会老板们的鼎立相助,更离不开我们老东家太极门的信任。今日,黄某做寿,特意邀请了太极门乾坤道长的首徒青木少侠,下面有请青木上来讲两句,大家欢迎!”
掌声一片。
青木微笑上台,他才二十岁,少年天才,又是乾坤道长徒弟,可谓春风得意,然而青木并没有任何骄奢之气,一脸谦逊走了上台,与众人问好,又从怀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发言稿,字正腔圆的念了起来。
台下满是艳羡之色。
“你看人家,才二十岁就已名满江湖,代表太极门出席这么重要的场合,你再看你,整日好吃懒做,游手好闲,不求上进,都一样年纪,怎么差距这么大呢?真是儿比儿该死啊!”
“老家伙,人家青木的爹在朝中当大官,官居四品,再看你,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同样是爹,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真是爹比爹该扔啊。”
“你小子还顶嘴!”
两人掐在一起,现场人多嘴杂,也没人注意角落里发生的插曲。
青木念完下台,与黄老爷一起回到宴席。
报幕小厮道,“下面请欣赏,三星祝寿!”
老寿星在台下叮嘱二人,“我们先上去,听我口令,等会我在台上喊出,‘福禄二仙何在?’你们两人回一声‘来也’,踏着拍子上前,别走太快,然后听我口令,明白吗?”
两人点头。
台上鼓打三通,锣鸣三遍。
老寿星示意道,“伙计们,操练起来。”
一群小仙来到台上,连翻带滚,热闹非凡,把现场所有人目光都吸引了过来。这种节目,要得就是这种热闹气氛,眼见暖场差不多,又是一通叫板,老寿星捧着寿桃,拄着拐杖,上了戏台。
三星祝寿,说得是福禄寿三星在仙界打赌,在人间寻找德高望重的大善人赐福的故事,由于章、朱二人没有经验,那老寿星也临场发挥,将脚本略作改动,好在他们久经梨园行,对他来说也不是难事。
一颗寿桃,在他手中,如变戏法一般,又念又唱,配上小仙们的插科打诨,一场戏热热闹闹,让整个寿宴到达了顶点。
踏三山,游五岳。
说书的嘴,唱戏的腿儿。
老寿星寻遍天下,始终没有找到大福大善之人,腾云驾雾,来到武当山,念白道:“老寿星我来到太极镇,此处钟灵毓秀,咦,这黄家庄有祥云聚顶,定当是我要找的大福大善之人。孩儿们,这庄子里住得是甚人?”
小仙道:“老寿星,这是太极镇黄有才老爷的庄子。黄老爷修桥铺路,开粥济民,乃天下第一大善人。”
“不错,不错。正是我要找之人,那我们将这寿桃交给黄大善人,可好?”
众小仙念白:“妙!”
老寿星道:“我与福禄二仙约好了见面,两人却不曾前来,不知是否贪睡,耽误了时辰。”他高声道,“福禄二仙何在?”
锣响,鼓鸣。
章朱二人在后台看得痴迷,竟然忘了上台之事。
老寿星见二人没了反应,又连问了三遍,“福禄二仙何在?”
台下有人推章、朱二人,“该你们上场了!”
两人才意识过来,锣声响,两人抓着祝寿对联,一溜小跑,来到了台上,有些匆忙。
老寿星差点没气死,临时改词儿,“福禄二位仙翁,你二人怎得才来,可是睡过头了?”
章飍一听,怎么临时加词儿了,于是道,“我二仙有些肚饿,看到有豆腐宴,甚是美味,打听之下,才知此豆腐名大极豆腐,味道美味,童叟无欺,真是人间第一豆腐!”
朱五斤一听,也唱腔念白道:“如此美味豆腐,应该很贵吧?”
“贵与不贵,我不知道。不过听说,这豆腐宴上豆腐钱,黄老爷还没有付,老寿星,你说这寿桃寿联,还要不要送出去?”
黄管事就在台下不远处,一听这是什么事儿啊,我们请你来唱戏,你们来这里是拆台的嘛?知道的是三星祝寿,不知道还以为是三星讨债的呢!
然而,当着众人面,也不好发火,于是在台下也跟着唱念道,“在下一时忙碌,忘了付钱,这一锭银子,不如交给二位仙翁,代我们转交如何?”
不过,黄老爷的脸色,却不怎么好看。
章飍哪管得了这么多,来到台前,伸手接过银子,踹入怀中,念白:“谢了!”
老寿星找补道,“接下来,我们该如何了?”
章飍道:“老寿星,今日黄老爷大寿,适才着实热闹,我见台下看官意犹未尽,不如为大家表演老寿星上吊?”
台下众人轰然大笑,纷纷叫好!
老寿星也慌了神,“吊与不吊,在一念之间,时候不早,玉帝还找咱们回去复命,不如献上寿桃如何?”
章飍心中暗笑,反正钱已到手,于是配合道,“恭请黄老爷上台!”
福禄二仙站在了老寿星身后。
老寿星高举寿桃。
福禄二仙各持卷轴对联。
黄有才在众人簇拥下,来到了台上,在众人瞩目之下,剪开了卷轴上的绳子,一副对联从二人手中徐徐展开。
上联是:音容宛在,永垂不朽!
下联是:驾鹤西去,万古长存!
不知何时,对联竟然被人掉了包!
三人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鲍鱼宴上宾客乃有身份之人,不会跟着起哄。豆腐宴众人都是佃户,并不识字,也不明所以。但黄老爷的脸色却铁青一片。杜管事见状,指着两幅对联,念了起来。
“祝黄老爷福如东海长流水!”
“祝黄老爷寿比南山不老松!”
台下有人道,“字数好像对不上啊!”
有人解释:“你个庄稼汉懂什么,这是仙界的文字,一个字顶俩!你看,不老松的‘松’字,写得多有气势,一看就是大文豪手笔!”
杜管事冲二人道,“愣着干嘛,还不收起来?请黄老爷切寿桃!”
黄有才拿起伙计递过来的刀,向寿桃之上切了下去。
寿桃切开。
众人脸色大变。
盘子内赫然躺着一颗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