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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章飍和朱五斤找到王书吏,王书吏见劝说无果,只得受理,又让二人填了一些材料,什么行走江湖告知书、放弃官府保护告知书以及杜绝非法决斗承诺书等。
从此之后,他们在法理上算是江湖中人,他们生死不再受到官府保护,但也对他们的行为作出相应的约束,比如不得滥杀无辜、利用武术恃强凌弱,违反大明律杀害平民会受到制裁等等。
王书吏道:“我这一关你们算是过了。不过,总捕头那里,得看他心情了。”
……
郧阳府总捕头王汾志最近心情不太好。
他的把兄弟,安乐堂堂主李诺在比武中被人杀了,倒不是他与这个把兄弟兄弟情深,而是李诺在世时,安乐堂每年孝敬他三五百两银子,而且每次去太极镇,他都会安排百花楼的姑娘作陪,如今少了一块收入,换作谁心情也好受不起来。
现在的安乐堂,已经被巴陵帮接手。巴陵帮宋帮主是巡抚大人的座上宾,王汾志胆子再大,也不敢把手伸到他们身上。
所以当王书吏递上大极门的材料时,他看也不看直接让在了废纸篓里,王书吏也没有法子。王汾志瞥他一眼,“还愣着干嘛?”
“大极门那两个小子还在门外候着呢。”
“大极门?”
王总捕头听到这个词,特意留上了心。他从书案上翻出一封信,信是太极门乾坤子写的,特意关照他,这几日有个大极门会去郧阳府备案,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通过,口气很是无礼,就像是命令一般。不过,乾坤子是江湖名宿,是能直接与当今天子对话之人,他也不敢得罪,而且自己升迁还指望乾坤子能在巡抚大人那里美言几句呢。何不做个顺水人情?
想到此,他拿起大极门的材料,看了片刻,心中打定主意,“让他们进来吧!”
章飍、朱五斤没料到会如此顺利,两人来到署房,向王汾志施礼。
王汾志嗯了一声,看也不看他们,低头看文件。
就这样把两人晾在一边。
两人有些尴尬站在原地,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王汾志看了片刻,也不理二人,径直走了出去。
章飍道:“你们朱家的官,架子一个比一个大。”
朱五斤也一肚子火,他找来把椅子,坐在上面,冷冷道:“我倒是想看看,他们能使出什么花样来。”
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
王汾志回来,身上带着一股酒气,看到朱五斤,心中不悦,这两个小子也太不识规矩,一瞪眼,“谁让你们坐下的?”
章飍站起身,道:“大人,我们卷宗的事儿?”
“什么卷宗?”
“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成立大极门的卷宗。”
王汾志笑道,“你不说我倒是忘了。来,我们谈谈条件吧。”
“条件?”
王汾志道:“你们在太极门下开宗立派,我们得多出一分力量进行监管,每年监管费一千两银子,车马费、马料费五千斤,另外大极门每年收益的三成,要以捐赠的名义给六扇门,你能接受?”
章飍蹭的火就起来了。
我们开大极门是为了赚钱,这还没开张呢,一下子就支出去一千多两银子,这条件,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两人表明态度,王汾志把乾坤子的信往二人身前一推,“你们自己看吧。本官也是冒着得罪太极门的危险给你们批,连这点小小要求都满足不了,那我也无能为力了。”
朱五斤道:“狗官!”
王汾志脸一沉,“你说什么?”
“身为朝廷公务人员,当值时间出去喝酒,肆意敲诈百姓,你这官是怎么当的?”
王汾志啪的一拍桌子,“反了你了,你当你是什么人,敢教训本官,实话告诉你,只要本官在这个位子上坐一天,你们大极门就休想批下来!”
外面传来一人声音。
“什么人这么厉害,让我们王大捕头生这么大的气!”
众人顺声看去,一名身穿戎装的将领走了进来。
王汾志看到来人,连拱手道:“原来是周统领,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来人正是郧阳守备军副统领周琦,他哈哈一笑道:“前两日兄弟出兵剿匪,灭了阳春帮,凯旋而归,总督大人得治此时,发文褒奖,今日守备大人设宴,让老弟来请总捕头和谢知府前去赴宴。”
周琦这时才注意到章、朱二人,“是你们?”
“是你?”
王汾志问,“周统领认识此二人?”
周琦杀良冒功之事,做的很是成功,唯一的漏洞,便是跑了两人,没想到今日竟在这里遇到他们,不过他生性谨慎,试探问,“这二人与总捕头什么关系?”
“两个无关人等,来这里闹事的。”
周琦眼中闪过一股杀机,若是让这二人活着出去,那杀良冒功的事情岂不泄露出去,他凛然道:“总捕头不知,这二人正是阳春帮的漏网之鱼。”
王汾志一听,阴笑道,“既然是匪寇,还有胆来这里,来人,将二人捉下!”
章飍、朱五斤二人一头雾水,怎么他们就成了阳春帮的匪寇了?当时两人提前逃窜,并不知周琦杀百姓之事,眼见外面有人闯进来,要捉拿二人。
要是被抓住,他们怕是百口莫辩。
两人使了个眼色,擒贼先擒王,章飍连上前一步,一把抢了桌上长刀,顺手横在王汾志颈间,王汾志大惊,“绑架朝廷命官,可是死罪!”
章飍刀往上一提,王汾志连道:“别别,有话好好商量。”
周琦心知决不能让二人跑了,否则事情败露,他怕是要遭殃,于是下令道,“抓住二人!”
进来的众人都是六扇门官差,不归周琦来管,都投鼠忌器,不敢动手。
章飍道:“我们不是盗寇,怕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王汾志小命在他手上,也道:“对,就是,误会,误会,小兄弟冷静一下,可先放下刀。”
朱五斤道:“怕是我们这边放下刀,那边就被乱刀砍死了。”
章飍喊道:“让开一条路,谁也不许追出来,大不了鱼死网破!”
众人不知该如何处置,王汾志喊道,“还不放下兵刃!”
两人把王汾志捆了,又撕下一块布,将他眼睛蒙上,押着王汾志,出了六扇门,众人受到命令,不敢出来。
来到一处僻静无人处。
王汾志开口求饶,“好汉饶命!”
章飍道:“我们不是匪寇。”
“是是是,你们不是匪寇,你们是修桥铺路的大善人!千万别杀我,要成立大极门是吧,我回去就给你们办。”
朱五斤冷哼一声,“这种狗官,留着也没用。”
王汾志吓坏了,以为两人要杀人灭口,连道:“千万别杀我,我上有九十老母,下有三岁儿女……”
“你今年多大?”
“三十五。”
朱五斤冷笑,“你老娘还挺能生的……”
王汾志还要开口,听得当啷一声,长刀出鞘,以为两人要杀他,吓得屎尿齐流。他扑腾跪倒在地,连连求饶,但对方却没有回应,又过了片刻,依旧没声音,他试探问,“好汉?好汉?”
听得外面传来脚步声。
眼罩被摘下,竟是六扇门的人找了过来。
再看章飍、朱五斤,哪里还有人影。
那官差捏着鼻子,“总捕头,人跑了。”
周琦也跟了上来,“绝不能让二人逃出郧阳城!”
王汾志被人解开绳子,恶狠狠道,“下令,全城通缉,若是抵抗,格杀勿论,我先回去换条裤子。”
……
看着街上贴满了两人头像的告示,章飍、朱五斤纷纷拉低了帽檐。两人原本是来办门派证,谁料到门派证没办下来,反而成了通缉犯。
当当当!
锣声四响。
一队官军押送一辆牛车,沿街边喊边道:“郧阳府官军大破阳春帮山寇,斩杀十一人,现押送匪寇首级,游街示众,以儆效尤!”
章飍、朱五斤看到牛车上的尸首,不正是当日跟他们同车的那一行人嘛?而张罗着要给朱五斤介绍婚事的那大婶儿的人头也赫然在列!
怪不得周琦要通缉他们,原来,他们所谓的剿匪大捷,竟是这个!
他们怕两人站出来,指证他们这一出“丰功伟绩”!
两人看得目瞪牙龇,一股怒火冲上心头。
朱五斤恨然道:“真是岂有此理!无法无天!”
“那我们能怎么办?事办砸了,还惹了一身麻烦。”
朱五斤怎么会管这个,他本就是冲动之人,眼见大明朝天下,还有这等腌臜之事,又岂能忍得了,“我要出去,揭穿他们的恶行!”
“只怕是咱们一露面,就会被打成叛逆。”章飍道,“这里郧阳府,不是京城,没人认识你,更别说你那朝廷都快不承认的皇子身份了。”
“我管不了这些!”
朱五斤正要冲出去,忽然伸手伸出来一只手,将他拉了下来。
“且慢!”
章飍、朱五斤回头,见到来人真是前不久遇到那个杨校尉,二人以为是要抓他们的,正要动手,却被杨校尉阻止,“在下杨衍凉,有事相求两位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