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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好帐外有人来报,言铁勒王自领了狼卫平定乌洛变乱,又于城外大小通道上布下岗哨,刚刚拦截了易装出逃的拉木伦王,正待入帐觐见。
摩多欣然诏铁勒王入帐觐见,吩咐侍卫传出口谕,拉木伦谋逆一案由铁勒王全权处置,自己与拉木伦王恩断义绝,此生不再相见。
铁勒王刚入帐站定,待要依照礼制下跪叩拜,摩多却一把撑住他手臂,自己顺势跪拜下去。
“摩多今日才知老王叔待我之真心,待土奚律举国之忠心,摩多从前糊涂无知,这里先向老王叔叩拜致歉了。”
铁勒自进了金帐便发现阿澜未随摩多一同返回,心下便知阿澜定是说出全部实情,而多半也看出摩多的狭隘凉薄,自己寻了时机遁逃了。
果然一进帐内摩多丝毫不提阿澜,也未言及阿澜所牵扯的旧事,他心下更是确信摩多已然知晓全部事实,如今只想掩盖过去不想再被人提起。
见他一番做作,无非是想拉拢麻痹,希望他安于当前的礼遇,将往日旧事尘封于土,永远不要再提起。
心里虽然对他的自私和胸襟万分失望,但眼下的时局以及自己的心力已经不允许再于汗位之争上多做计较,土奚律国主便是眼前的摩多。
铁勒王心中长叹一声,做出十二分的惶恐状,伏在地上哀哀祈求道:
“大汗折煞老臣了,护主卫国是老臣应尽之分,永远都是。”
摩多满意地看着今后土奚律国内仅存的一等一权臣跪拜在身前,接受了自己给的台阶。
仿佛刚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摩多扶起铁勒王将他按在金帐内的胡凳上问道:
“本汗带北境狼卫进城之后,金帐外的叛军已经被一群火马冲的七零八落了,可是老王叔的手笔?”
“什么火马阵?老臣安顿好乌洛乱民之事便听说大汗的狼卫已经进了城,是以老臣便分兵在外设岗哨拦截逃亡的叛军,老臣带的那部分进城的狼卫进入金帐之后大汗的人已经肃清了叛军,并未见到什么火马阵。”
“那是谁?如今在泉上城内,有谁愿意襄助本汗守护金帐,铲除拉木伦王之叛,并能谋划出如此手笔?”
铁勒王与摩多骤然一惊,二人瞬间对视一眼,心内都想到了一人。
“林世蕃!”
“这……大汗,王爷,小人恐怕有不同意见。”
一直站在近旁的侍卫大着胆子插话,又自金帐内的书案上取了一方锦盒捧在手上递与摩多。
“方才大宸使团派人呈上这个东西,说是感谢侍卫领队多赖昨晚的搭救之恩。”
摩多打开锦盒之后,见到一枚极精美的吊坠,显是权贵私人所用之物。
其下压着一封林世蕃本人手书的感谢信,大意为昨夜乱民火烧驿馆,尤以林世蕃所幽闭的营帐火势最大,幸亏可汗金帐内在外巡防的侍卫领队多赖仗义相助灭了火,林世蕃本人才得以自火海中逃生,是以林世蕃以个人名义赠送他多赖领队玉佩一枚,感念其救命之恩。
“那大宸使团送信的人来了金帐,见四处毁损严重自己不便寻找大汗,便将东西交给帐外的侍卫,这才辗转到了小人手里。”
侍卫又补充了一句,摩多仍然不信,又命人寻了多赖前来问询。
那多赖半个时辰之前又收了小禀义的一袋银子作为答谢,并告知他摩多可汗多半会亲自问询他救人之事,请他只管一五一十地照实说,届时摩多定有额外打赏。
多赖见小禀义所言非虚,见到摩多之后便又将自己如何兢兢业业在城内巡防,无意路过驿馆帐外,见内里火起熊熊,率手下人众仗义相助,救出了大宸使团的林大人,整个过程向摩多绘声绘色地复演了一遍。
摩多情知大宸使团内众人与他帐下的侍卫毫无交情可言,断没有串供之可能,因此便信了。
火马阵的前后策划大胆又精准,在此次平叛之中可称为神来之笔,眼下金帐内外的众人都将这视为摩多本人指挥下的辉煌之役,而这火马阵真正的策划者又找不到,摩多自然乐于受了这份荣耀,帐内的铁勒王和那心腹侍卫也不会将实情向外散播。
自摩多带狼卫回到金帐之后,泉上城诸事全部安顿好,街面上的商贩也都如常开市。
这个国都昨夜的乱局更像是做的一场噩梦,在平头百姓眼中,无非是有权贵更迭,倒下几座王帐,又新建几座王帐的区别。
而对于驿馆内的大宸使团来说,他们很快便见到土奚律官员带着摩多可汗的旨意前来驿馆抚慰,并将他们带至新的营帐内安置。
那官员走后,林世蕃松了口气叹道:
“看来我们传出的消息摩多可汗已经知道了,想来这火马阵的事不会再无端疑到我们头上了。”
“我们帮了摩多可汗这么大的忙,干什么不能明说了是我们做的?”
小禀义仍在兢兢业业地为众人烤栗子,自己嘴里塞得鼓鼓囊囊,话也说的含含糊糊的。
见林世蕃恍若未闻,承晔知道小禀义这话问得着实太蠢,自己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又以手掌轻推了他脑袋一把才道:
“你是帮了大忙吗?你爹是先放了一通火矢,把人家金帐的私库都烧了,这才引来拉木伦手下那帮贪财的叛军全部聚到东门上,这才放了火马阵将他们冲散的——异国使团的人,敢烧了人家可汗大帐的私库,你有多少脑袋够砍的?”
“啊呀呀!”
小禀义大惊失色道:“这不相当于有土奚律人放火烧了咱们皇上的后宫?这么大的罪过,真是……”
承晔见他越说越不像话,只得用手掌堵住他的嘴,又恶狠狠地瞪过去,小禀义这才消停了。
“哼!”
林世蕃轻慢地抬了抬眼皮看着小禀义道:
“你个假小子,整天疯疯癫癫在男人堆里厮混,早该让你爹好好管教你!”
小禀义原本就黑的面皮腾地红了,承晔也惊得手足无措。
原来如此!
难怪这人平日里一直粘着自己,到了夜里却一定要回自己帐中睡,平时打闹厮混的时候碰一下她都要炸毛。
原来如此。
“你这样的姑娘……跟我们也无甚区别哪……”
承晔话未说完,见小禀义一掌拍在案上,惊得那上面烤好的栗子跳起老高,他自己也是一抖。
望着小禀义走出帐外的背影,承晔仍是喃喃:
“确实……和阿小无甚区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