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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半夜拿着厂里生产的布匹出门……
偷布?朱云轩马上就想到了这点, 打算下去拦住对方,可是才走了两步, 他又想了自己如今的年龄。以他如今小胳膊小腿的样子,要是真的跑过去, 估计吃亏的也是自己,更何况且他如今所在的地方和门口较远,恐怕还没等他跑到门口,那个女工就已经走远了!
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回到床上,朱云轩一时间却再也没有了睡意。
他知道女工的工作很辛苦,之前的时候还想着以后要不要给她们多加个荤菜炒个鸡蛋什么的, 却不想自己还什么都没做就遇上了这样的事情……怪不得工厂如今都正常开工了, 利润还比想象中少了很多!
如今只是九五年,厂里根本没有摄像头不说,真要装几个也要不少钱……找人监督的话,说不定还会同流合污了。
“你怎么了?翻来覆去的?”李锐迷迷糊糊地醒了, 问道。
“没事, 你继续睡吧。”朱云轩应了一声不说话了,没一会儿,就感觉到李锐的呼吸又变的均匀了。
这事情应该发生了不止一次了,还是让姜月秀和朱成才来处理为好……感受着身边的人熟悉的气息,朱云轩放松了下来,也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一大早,姜月秀和朱成才就带着生煎饺子来到了厂里, 文德镇这边的人要吃饺子一般都是买机器做好的薄薄饺子皮来包的,可这生煎饺子,饺子皮却是店家自己用擀面杖擀的。
镇上有些人不喜欢这家店的饺子,觉得皮太厚了,上面捏出几个褶子来的地方更是有着一坨面粉,不过李锐却很喜欢。
一边吃早饭,朱云轩一边把自己昨晚上看到的事情说了出来,然后看向对面的父母。
“偷布?怎么可能!”朱成才惊讶地开口,觉得不可置信,因为他和姜月秀一直泡在厂里,这厂里的工人可都是认识的。
“我亲眼看见的!”朱云轩开口,要不是这样他也不相信那些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女工会偷布啊!
姜月秀脸上也满是疑惑,虽然她相信儿子,却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要偷布:“我们厂里生产的都是白布,她们偷回去能做什么?”他们厂并不大,生产的也只是白布而已,要是李跃的服装厂里有工人偷服装的话很正常,可是他们的厂里有人偷白布……
“阿姨,云轩说看见了那肯定没错,不过要捉贼也要有证据才行,不然以后你们晚上注意一点或者装个监视器?”李锐开口。
“以后干脆把门关上晚上不让进出吧!”朱成才皱起了眉头,以前他们觉得那些女工晚上也可能要出去买点吃的、工作到早上八点也需要出门买个早饭什么的,只要不过分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现在看情况……也许就该管严一点!
“这样她们要是把东西扔到围墙外面呢?”姜月秀问道,这些人真要偷的话,是怎么都杜绝不了的。
其实说起来,这时候很多人都会把厂里的东西往回拿,学校里的孩子们用的草稿,就有很多都是印着“xxxx厂”的纸张,就说他们厂里吧,那些断了的丝线缠绕在了一起没办法再放到纺织机上,可是洗碗却很好用,所以明明还能卖钱的丝线每天都被工人们你一团我一团地带回家自己用或者送人……这到底值不了几个钱,可是他们厂里生产的布就不一样了,真要有人偷布,绝对不能容忍!
一家人商量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让姜月英来帮忙看两天,反正白天只要负责做饭的姜月英下午是可以补眠的。
自己妹妹的厂里出了贼,姜月英自然马上就答应了帮忙看几天,结果才过去两天,就真的被她抓到了一个。
朱云轩那天晚上被蒋勇接走了,所以到了第二天才知道事情的原委。
不得不说,在厂里顺手拿点东西的人不少,不过这次还真不是偷布,毕竟正如姜月秀说的,他们要偷也不会偷白布。
纺织机需要时刻有人看着,哪里有丝线断了也需要很快反应过来接上丝线,这事儿白天要做好其实并不难,晚上就不一样了,特别是到了后半夜,工人们总会有些昏昏欲睡的,一个不留神就会有哪里的丝线断了结果漏了一针两针的。
按照厂里的规定,出现这样的情况,长度只要超过两分米就要扣工资,而且还是长度越长工资扣得越多。所以没多久,就有工人想出办法来了,要是真的出现了很长一段的漏针的次品,干脆就把之前完好的先剪下来捆好,然后将那段有了次品的布也剪下来带到工厂外头去,这么一来后面验布的人看不到漏针的布料,女工们自然也就不用被扣工资了。至于带出去的布,剪开了扎篱笆什么的,到底还是有点用的。
而且,不问不知道,原来工人们为了休息,在出现了漏针情况又补上了以后,常常会让机器就那么关着自己休息一会儿,白天要是看到领导过来了马上开机,晚上么,自己闭着眼睛先眯上十分钟二十分钟也是可以的。
对于这个结果,朱云轩也觉得有些无奈,会发生这样的情况,也许厂里的制度需要改革?
最后,在看过了前几个月几架纺织机的产量以后,工人们的工资又跟生产出来的布匹长度挂钩了。女工们没有底工资,不过她们上班的时候看守的纺织机生产出多少的布匹就能拿相对应的钱,于此同时,出现次品的布匹就不算钱。这么一来,就算女工们带走了次品,工资也不能多拿了。
“这样会不会有人松懈下来不注意次品?”姜月秀还是觉得出现了漏针的布料超过一定程度就需要扣工资为好。
“不会的,妈妈,你找的工人都是三四十岁的吧?她们家里都老有小的,指望着工资养家糊口,又怎么可能不想办法让自己多拿一点工资?”朱云轩想了很多办法,还是觉得这个更可行一点,当然,要还是出了别的问题,大不了再改。
“那就这样吧,以前真是可惜了,那些次品虽然李跃的厂里不要,其他小厂还是要的……那么大一块布,就算中间有地方漏针了,裁剪一下还是很好用的。”朱成才开口,李跃的厂里要求精品,其他厂里可不一样了。
不管怎么样,女工们想着法子偷懒的事情倒是没了,就算是晚上,估计她们也不敢像之前她们说的一样在织出来的布上躺着休息一会儿了。
资产阶级,果然要想着法子剥削劳动阶级才能赚钱。
等朱云轩难得的假期结束的时候,厂里生产的布料长度已经连着两天再创新高了。
然后,整天学习的生活就再次开始了。
这个暑假,孙凌倒是没有四处走的打算,只是将两个孩子带到了李锐的厂里实地教学,于是连着好几天,朱云轩和李锐两个都是睡在食品厂的。
朱成才和姜月秀两个人的小小的纺织厂都会有弊端,食品厂怎么可能会没有?李锐和朱云轩两个知道新产品要怎么开发知道未来的流行趋势,也知道那些管理知识,可是到底没有实际经验,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有孙凌的详细讲解,他们才算是有了经验。
当然,知道的多了,李锐和朱云轩也就明白他们一开始担心的郑向红插手自己的厂子的事情,完全是他们多想了——郑向红的眼界没有这么窄不说,李锐到底是他的外孙,他这样的人还不至于连自己的外孙小打小闹弄得东西都插上一手。
不过能让蒋勇偏向于李锐也是不错的,至少李锐的行事方便了很多。
蒋勇从一开始就教了李锐不少格斗技巧,后来更是连朱云轩也一块儿教了,同时还担任李锐的保镖,从来没有松懈过。
他是个敬职的人,所以就算如今因为有把柄在李锐手里而不得不听李锐的,他对他们的教育还是没有丝毫放松。
李锐的厂里是有空调的,他和朱云轩两个习惯了高强度的学习,渐渐地也爱上学习了,在夏天外面热浪滚滚的时候能再空调房里学学语言做做题其实还是挺舒适的,可就在朱云轩和李锐昏昏欲睡的时候,他们两个被蒋勇叫了起来,要去厂子附近的运河里练习游泳。
李锐的工厂附近有一条河,河并不宽,看起来也没什么出奇的,可事实上这条河非常非常有名,教科书上都常常提到,那就是京杭大运河。
京杭大运河是穿过文德镇的,甚至于连文德镇小的校歌开头都是“古运河畔”,就因为这个,学校常常会组织学生去看运河,不过对于一群孩子来说,虽然来来往往的船挺有趣的,这河还真没什么稀奇的。
朱云轩这会儿跟李锐两个在河边游泳,同样觉得这运河跟它的赫赫威名一比有些拙了,当然,看着河岸边垒起的石头,就能知道它能挖建出来确实不容易。
不过,几年以后文德镇会因为运河太过窄小上面的桥梁太低的缘故将整条河流改道重修,那时候的京杭大运河就宽了一倍有余了。
这时候的水很清,污染几乎没有,京杭大运河里的水是活水,更是干净的很,朱云轩和李锐两个人在蒋勇的看护下在河边游了两圈以后,朱云轩突然就踩到了一样东西,他当即眼睛一亮:“蒋叔叔!这里有河蚌!我们摸河蚌好不好?”
“这很危险。”蒋勇皱起了眉头。
“蒋叔叔!不是有你看着吗?”他们游泳就不危险?朱云轩想要翻白眼,就说如今这河里吧,玩水的孩子可不止他们两个。
而且,大夏天的下午出来游泳,他是铁定会被晒黑的,既然都牺牲了容貌了,游泳之余摸个河蚌又有什么关系?
蒋勇还是没说话,朱云轩和李锐两个是来学游泳的,可不是来玩的,而且他事实上是北方人,就算会游泳,这河蚌要怎么摸?
看到蒋勇不乐意,朱云轩连忙对着李锐使眼色,结果他的“秋波”还没有送出去,李锐突然就游到了他身边,对着他的脸亲了一下。
蒋勇的脸色变了变:“那就摸河蚌吧。”
摸河蚌靠脚来探查是不容易踩到的,多半还要深吸一口气沉到水里用手摸,朱云轩和李锐骨子里岁数都不小了,当然也就很小心。他们绝不踏足水深的地方,只在河岸边寻找,虽然找到的河蚌比较少,不过胜在安全。
蒋勇似乎是没干过摸河蚌这样的事情的,单论收获比朱云轩还要少,至于李锐……朱云轩摸了一个扔到他脚边,才终于让他摸到了有生以来的第一个河蚌……当然,随着时间的推移,李锐也慢慢能摸到几个了。
小点的河蚌不过巴掌大小,大的却有脑袋那么大,朱云轩知道小河蚌剖开了里面也没什么肉,每次遇到就远远地扔到河中心去。
如今来往的轮船并不多,偶尔在河中心开过的船也不大,估计是这一段运河上有好几座低矮的桥的缘故。
在河里摸河蚌的人其实不止他们,另外那些戏水的孩子,找到螺蛳和河蚌也会放到岸边去堆起来,这些东西是可以放在家里养的,螺蛳养的吐出了泥水可以炒着吃,至于河蚌,只凭一个孩子一般要连着摸几天攒多了才够家里吃一顿,到时候拿镰刀把河蚌剥开,里面的肉洗干净了放进灶头上的大锅子里连着煮上几小时,河蚌差不多也就煮透了。
从水里探出头来,摸了一把脸上的水,朱云轩将手里的河蚌放到了岸边,他刚想继续下潜,突然却听到远处传来了呼救声,当下脸色一变。
不过反应最快的却是蒋勇,他原本站在岸边注意着李锐和朱云轩的情况,这时候听到呼救声,马上就朝着那个方向游去,朱云轩和李锐对视一眼,也沿着河岸朝那里游去。
很快,他们就看到蒋勇和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一起拖着另一个稍小一点的孩子来到了岸边。
被蒋勇抗在肩膀上的孩子已经晕倒了,另外那个少年则是脸色惨白。
在乡下溺水的孩子并不少,朱云轩和李锐要不是有蒋勇在身边,估计也是不敢轻易下水的。而眼前这两个少年,估计也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我弟弟他腿抽筋了,我让他别动他却一定要动……”那个脸色惨白的少年看着自己的弟弟,嘴唇都抖起来了。
朱云轩闻言看向对方,突然生出一股熟悉感来,一时间想不起来对面黑瘦的少年是谁,他干脆问道:“他溺水多久了?”
“没多久,就是喝了很多水,他刚沉下去我就喊救命了。”那个少年反应倒是挺快的。
“这样应该会没事的。”朱云轩安慰对方,现在蒋勇已经在做急救了,这个孩子要是刚刚溺水,想必是不会有事的。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那个少年坐在河边不动了,估计他刚才也吓得不轻。
昏迷的孩子看样子确实溺水没多久,吐了几口水以后就醒了,哭着喊哥。
“他真没事了。”原本脸色不好坐在旁边的少年听到弟弟的声音,整个人也有精神了,恰在此时,远处传来了大人的喊叫声:“小强!小强!”
又黑又瘦的少年听到这个声音,一个翻身站了起来:“爸!我在这里!”
朱云轩突然灵光一闪,他总算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对面的少年眼熟了,这个人,不就是上辈子朱秋月的丈夫赵晓强吗?
朱秋月在高中毕业以后跟赵晓强订婚的时候他还没跟家里人闹翻,后来朱秋月跟他的联系也不少,所以赵晓强他也是有些熟悉的。
如果对面的这个孩子是赵晓强,那么躺着的那个就是照晓强他弟弟赵晓伟?如果这个孩子真的是赵晓伟的话,那么就算蒋勇不出手估计他也是不会有事的,毕竟当初赵晓强跟朱秋月结婚的时候赵晓伟还给赵晓强做伴郎来着。
一个中年人跑近了,看到躺在地上的孩子,一巴掌就打在了赵晓强的后脑勺上:“都说了让你别带你弟弟来游泳了,你又偷偷带他来!”他看起来凶狠,眼里却全是担忧。
“爸,我不敢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赵晓强连忙开口,今天出了这样的事情,他哪里还敢再带弟弟来游泳?以后怕是自己都不能来游泳了,因为他要是来了,他弟弟肯定要跟着。
“臭小子!”赵国庆瞪了大儿子一眼,又看向蒋勇:“谢谢你们了,要不是你们,这两个臭小子……”说着他眼眶都红了。
赵晓伟溺水以后,一块儿游泳的孩子就吓得连忙回去找他了,他慌忙跑来的时候吓得不行,幸好孩子没事。
“不用谢。”蒋勇开口,转过头来对着朱云轩和李锐开口:“我们回去吧。”
“好。”朱云轩和李锐对视一眼,有些沮丧地开口,要是没有意外,以后蒋勇就算要让他们学游泳恐怕也不会带他们到这里来了,毕竟之前那一幕实在凶险,蒋勇却是不会让李锐涉险的。
回到厂里,李锐和朱云轩一起挤进了浴室冲澡,朱云轩进去地时候,眼尖地发现蒋勇的脸色又变得不太好了。
之前有一回蒋勇的脸色也不好,就是在河里李锐亲他的时候……
“你到底是怎么拿着蒋勇的把柄威胁他的?”朱云轩狐疑地看向李锐。
“咳咳……”李锐侧过头:“我跟他说我喜欢你……”先拆穿了蒋勇的性向问题,再抛下一个炸弹……
“你就不怕蒋勇告诉你外公?”朱云轩一边说,一边对着李锐的肩膀就咬了一口,这事儿还真阴险!
“我跟我外公通过电话,状似无意地问他蒋勇为什么不结婚,结果他想也不想就告诉我蒋勇在战斗中受伤了,后来我在蒋勇面前拆穿他的时候,他神色也慌乱地很……”李锐开口,威逼利诱,蒋勇其实是不容易被利诱的,也只能威逼了,自己抓着他的把柄,再说自己喜欢朱云轩……就算蒋勇觉得他只是小孩子玩,恐怕也会担心他这么告诉他外公的吧?
派了个人保护自己的外孙结果把自己的外孙教坏了,想都不用想就可以知道郑向红会有多生气。
“其实这样也好,跟蒋勇拉拉关系,让他把我们当自己人也好。”朱云轩开口,不得不说,随着李锐越来越有出息,郑向红也越来越关注他的安全问题了,蒋勇如今就整天跟着李锐充当保镖。而他和李锐之间的事情,只负责教授知识又性向正常的孙凌可能会看不出来,当保镖又性向跟他们一样的蒋勇却是迟早会看出来的。
“我觉得他早晚会看出来……而且如今我哥回北京了,我外公似乎有再给我派个保镖的打算。”李锐无奈地笑了笑,上辈子他过的生活就算不是草根也不过是普通而已,可这辈子这一切倒是完全变了。
“这法子虽然有点阴险,不过确实很有用。”朱云轩笑了笑,对着李锐肩膀上那几乎看不出来的牙印又亲了一口。
李锐因为朱云轩的亲近有些晕晕乎乎的,脑海里却突然浮现出一个人影来:“之前你干嘛一直对着那个少年看?”
“我当然要多看看,上辈子他也算是朱家人呢。”朱云轩笑眯眯地开口。
李锐一脸惊讶:“朱家人?”
朱云轩摸了摸鼻子,找来浴巾裹好了自己:“是啊,那家伙可是秋月上辈子找的上门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