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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绪,回到很久以前。
“你好,我叫林峰。”
那年五岁,懵懂之时,父亲将一个小男孩领到自己跟前。
唐芯始终记得,他有一双星辰般明亮的眼睛,长得也很好看。
不过,再好看,也没有自己好看。
习惯了左邻右舍赞美的唐芯,也有属于自己的骄傲。
可惜,那并不是一个看脸的时代。
小男孩大她三岁,理所当然的,她成了他的跟屁虫。
尽管如此,骄傲的小唐芯,却从来不肯叫一声哥哥,始终只叫他的名字。
小男孩也不计较,反而由着她的性子。
那些年里,她跟在小男孩身后,做过很多小女孩不曾体验的事情。
并且,乐此不彼。
爬树,掏鸟窝,下河游泳,捉鱼摸虾,进游戏厅……
虽然快乐,却也不是没有风险。
每次被家里发现,母亲大发雷霆,想要教训两人的时候,总是小男孩站出来,一力承担。
于是,唐芯就在小男孩的保护下,无忧无虑地长大了。
而小男孩,也成了大男孩。
等进了中学,渐渐有了男女之别的概念,唐芯和男孩之间,终于不再黏在一起,而是渐行渐远。
即便回到家中,也只是相互简单寒暄几句,便抱着作业各自为战。
小时候那种亲密的关系,仿佛在一夜之间,一去不复返。
这种疏离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唐芯初一快结束的时候。
不知为何,那段临近暑假的日子里,男孩频繁地出现在唐芯的学校。
他还总是有借口。
有时是送她礼物,有时是为她带午餐,有时又是为她赶走那些狂蜂浪蝶。
把整个学校闹得沸沸扬扬,谣言四起,都说最美校花有男朋友了,还是一个外校的小子。
到最后,就连班主任都被惊动了,把唐芯叫进办公室,语重心长地说了两个小时。
大意是,你天赋美貌,冠觉群芳,如果再披上知识这层华丽的衣裙,将来势必前途无量。
什么邓文迪,抹茶妹,成就绝不会在她们之下。
就算是龙京中枢,王侯将相的世家公子,又或是世界富豪的家族子弟,也不是没可能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又何必,把大好年华,浪费在一个外校小流氓身上?
天可怜见,唐芯可从没想过要成为邓文迪,抹茶妹。
但,班主任多年老处女的过来人经验,还是让她大受启发。
觉得自己将来还是早点嫁人好,免得到了四十岁,还成天做这种不切实际的白日梦。
不过,这都是后话。
那天唐芯无疑很生气,心里对男孩很是不满。
等一放学,立刻直奔家里,打算找男孩说清楚,免得他继续打扰自己美好的校园生活。
可是,她却没有找到男孩。
她找遍整幢小别墅,屋里屋外,连小时候躲猫猫的房顶都没放过。
没有,还是没有……
他书房里的课本放得整整齐齐,可就是不见人影,仿佛凭空消失一般。
唐芯还不罢休,搬了一把椅子,守在别墅门口,自以为得计。
然而……
从下午到黄昏,从黄昏到天黑,再到月悬西山,华灯初上,男孩依旧没有回来。
怎么回事,他从来不会夜不归家的?
带着这样的疑问,唐芯闷闷地进屋吃晚饭,终于发现了异常。
桌上的碗筷少了一副。
母亲的话也少了很多。
平日若是这个时间,她一定喋喋不休,指挥男孩端菜盛饭,做这做那。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最终,由父亲揭晓了答案。
男孩十六岁了,按照某种约定,他去当兵了,今天的火车。
唐芯至今还记得,听闻男孩离开那一刻,那种怅然若失的心情。
仿佛孩提时代,丢失了自己最心爱的玩具。
那晚佳肴满桌,百味珍馐,唐芯却吃得味同嚼蜡。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故意拉开窗帘,望着清冷的银河,睁大眼睛,努力找着那颗叫‘牛郎’的星星。
牛郎织女的传说,还是小时候,男孩讲给她听的。
仲夏夜。
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坐在院中的秋千上,牵牛花爬满木头架子,头顶是满天星斗。
男孩一边用扇子替小女孩赶蚊子,一边指着银河两边,教小女孩辨认牛郎星和织女星。
唐芯记得,那时自己还大哭一场。
不是为牛郎织女的凄美爱情故事,而是因为牛郎登天,忠厚的大黄牛牺牲了自己。
牛郎太自私了,为了和织女团聚,竟然害死大黄牛。
唐芯终于找到了牛郎星,依旧不肯原谅他。
你这个自私的家伙,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那晚她很不开心,却不再是因为大黄牛。
这一别,便是经年。
岁月流传,白驹过隙,匆匆八载流沙指尖。
期间,男孩也曾回来过几次,每次都是行色匆匆,难述别离。
长久的军旅生涯,为他平添了几分成熟和沧桑,也越发沉默,和唐芯之间,自然也越发疏离。
若不是三年前,平地惊雷,父亲唐启亭,硬顶住家族压力,将唐芯嫁给男孩。
恐怕两人之间,往后余生,都不会再有多少交际。
唐芯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答应。
她其实完全可以拒绝,而父亲唐启亭,也绝不会勉强。
然而,她却懵懵懂懂,就这么答应了。
为什么呢?
为什么当初这么傻呢?
此后三年,林峰再不曾归,甚至连消息都没有。
独守空房,三年闺怨,每个银星满天的夜晚,唐芯也会这么问自己。
如今,她似乎终于有了答案。
那个男孩,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桀骜飞扬,风华绝代,还当众誓言,要护自己一生喜乐平安。
如此男儿气概,世间几人能及?
这些年。
唐芯见过塞外飞雪,千山白头,一夜梨花开。
也走过陌上江南,烟雨斜阳十里画卷。
更曾凝望栖湖经年,看波光棹影,世间百态,想前世,叹今生。
红尘苦渡,世人总匆匆。
即便行过千山万水,却始终没有任何美景可以触动她,愿意为之驻足。
蓦然回首,却发现,原来最美好的东西,自己在童年时已经得到。
唐芯娇润的唇角,渐渐勾勒出动人的弧度。
八年离别,恍若一梦。
如今梦醒了,他,也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