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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我想去BJ。”陆喻吃着麦片说道:“我打算去故宫拍个纪念片。”
“什么时候。”女人整理着自己的围巾。
“十二月吧,圣诞节。”陆喻略一思索:“我们放年假。”
“可以。”女人没有多想:“拍认真点,别什么都凑合。”
陆喻大口扒拉着碗里的麦片,有些心虚的低下头。
“你也快该走了。”女人的眼里装着几分感慨:“今天戾气别那么大。”
“他听说我出国,绝对嘴里没几个好词。”陆喻耸了耸肩:“我只能说我尽力。”
“万一人家是好心呢?说要给你践行。”女人轻笑道。
“这你也信啊,几岁了?”陆喻将碗放到厨房,伸了个懒腰,随意的拨弄了一下头发。
“去把自己收拾一下。”女人皱眉道:“别让人家觉得咱没个正形。”
“好。”
XA的秋天是短暂的,枯叶在秋天的风中被采下,落到了冬天的冻土上。
陆喻坐在车里,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他静静的点燃一根烟。
看着那老旧的家属楼,爬墙虎在上面肆意攀爬,留下枯黄的痕迹。
人生有许多事情,就像被记录在照相机里的焰火,总是过后才是美的,点燃烟花的人们忙着躲避,根本没功夫抬头去看那风景。
他轻轻推开车门,走入院子里,他没有立刻进去,就那么在院子里走着。
这里也藏着他的童年,细碎的美好就像追着船跑的波纹,随着时间荡开显得更加唯美。他看到那老旧的自行车棚,曾经在很久之前,奶奶总会在这里跟他一起吃冰淇淋,因为足够隐蔽,不会给爷爷看见。
在表弟没有出生之前,似乎那个老头也总会为自己取得的小小成就而高兴。
那时候很穷的胖子在为数不多的在这里过冬的时间里,偷偷买来电光圈,然后点上一根烟,用烟头点燃,在雪地上和他一起画圈。
陆喻回忆着,可回忆无法还原过去的风景,只能让他想起曾经拥有什么。
“这时候。”陆喻喃喃道:“该下一场雪的。”
他走进了那显得有些阴暗的家属楼,这里的风景,或许他再也不会看了,这里会拆迁,会动土,几年之后回国,或许这里只不过是一片废墟,又或许新的建筑已经巍然矗立,可能是综合体也可能是酒店宾馆。
因为家属楼里住的大部分都是外办的老人,所以并没有楼梯,它是那种斜坡,上面镶嵌着一根又一根水泥柱,这样的台阶在这座城市几乎已经看不到了,陆喻慢悠悠的上坡,每过一层都像是走过了一段童年。
他在门口站定,轻轻叩了叩那绿色的老漆门,门上的锈迹就像抹不去的刻痕。
“来了?”老人的目光依旧那般的阴翳,让人联想到荒山里老的只能待在洞穴里的秃鹫。
“来了。”陆喻坦然的笑着。
屋内很暖和,依旧是那个老旧的房子,老旧的人。
老人颤颤巍巍的端着水缸,坐在藤椅上,他已经很老了,比童年里那个拿走他们的钱赶他们出去的人老了很多。
“谁决定的?”
“我决定的。”
“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没有经过我的同意。”老人似乎有些怒意,他仍然认为自己是这个家里的最高领袖,所有一切都是他发号施令。
“我的人生在我自己手里,没有必要经过谁的同意。”陆喻淡淡的说道。
老人的身形已经很佝偻了,就像老林里扭曲的松树。
陆喻刻意坐直了身子,他的椅子很矮,可即便是这样,他也比仅仅只有一米六的老人高了一头。
“你这样,你这样是去给外国人擦屁股。”老人憋了半天,咬着牙说道。
“现在早已经不是过去了,”陆喻露出有些鄙夷的神色:“我们中国很强大,我去是为了体验另一种人生,我和他们是平等的,不存在谁给谁擦屁股。”
正午的太阳永远比苟延残喘在地平线的落日更耀眼,陆喻的声音很平静,平静的就像深海。
老人沉默着,他那双充满灰翳的眼睛看向这个早已跳出他掌控的年轻男人。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他像是叹息,又像是在缅怀什么。
“您这样可不像是践行。”陆喻笑眯眯的说道。
“你长大了。”老人哑着嗓子说道。
“很久以前就长大了。”陆喻望向那显得有些拥挤的房间,房间游弋着灰尘,就像光的碎末。
时间并没有给这间小屋带来多少改变,坏了的空调依然挂在客厅,报纸依然铺在电视上面,那老旧的藤椅还是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一切东西都没有变,只是人变了。
“什么时候走?”老人问道。
“很快。”
“去多久。”
“四五年。”
“很久了啊。”老人忽然沉默起来,他今年已经八十多岁了,还有多少个四五年呢?
他终于开始认真打量起这个年轻男人,或许,这会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陆喻。”他轻声说道:“我的孙子。”
“我在。”陆喻点了点头。
人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的衰老呢?或许对于老人来说,就是现在,他居然在思考自己能不能撑过这四五年。
老人有些恍惚了,好像在很多年以前,他还是那个跟在他后面叫着“爷爷爷爷”的小男孩,那时候的小男孩总是怯生生的,他也会跟小男孩开玩笑说爷爷属老虎的,所以是只大老虎。
他也会教小男孩写毛笔字,尽管他用拿铅笔的姿势拿毛笔,他会写的第一个毛笔字就是“爷爷。”
出于掌控欲,陆喻刚出生的时候他每天也会抽时间教他说话,尽管是刻意的教导,陆喻会说的第一个词也是“爷爷”。
他掌控了这个男人不短的人生。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亲儿子要结婚,他不会在陆喻家里那种条件下索要工资,也不会在寒冬腊月把他们赶出去,更不会收走那对新人全部的礼金扬长而去,留下无力支付的小夫妻呆滞在酒店柜台。
如果不是因为亲孙子的降生,或许他还会耐心教导陆喻很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