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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命定之事总是没处说理。

    比如宴小楼吧,他原本计划一辈子自由自在,想干嘛干嘛,可却对只想一成不变的落桃一见倾心,如今是娶妻随妻过起了茶舍和家两个地方来回重复的日子,他倒没觉得无趣。

    再比如说南风,人家本是九重天瑶池中的一尾锦鲤,死也没想到神仙打架会殃及到他这条不起眼儿的池鱼,更没想到就在他一身鳞片掉光快要归西的时候,却遇上了五彩斑斓的蝴蝶仙子。

    还有就是霜纨,逐月天神座下五位亲传弟子之一,生来的神躯,哪成想会一招不慎败在区区一个凡人手里,而后,五彩斑斓的蝴蝶再也不见,只剩胸前那一抹纯黑。

    你看,神鬼尚且如此,更别说是普普通通一介凡躯,尤其是锦瑟这种死了都掀不起一丝水花的无用之人,哪就能那么轻易就如了她的意呢?

    可这傻孩子似乎不懂这个,老路敲了敲烟袋锅子指着远处乱作一团的院子朝董萱继续道:“瞧吧,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董萱砸了砸嘴,看着脚下院子里一脸茫然的锦瑟,又看了一眼远处大喊捉奸的张氏,很想问问老路为什么嘴上说着锦瑟,手却指着华年。不过他一向是这黄泉茶舍最谨言慎行的好伙计,是以咽了下口水郑重其事地点了下头。

    甭管是前辈还是掌柜,也甭问他说的对还是不对,作为跟班作为属下,你跟着点头那肯定不能有错。

    他很想去那间院子看看姓张的婆娘捉的什么奸,可他又不敢说,只能在心里叨咕着希望老路能有点儿好奇心,这样他就可以顺水推舟跟着瞧瞧热闹去了。

    若是小楼在就好了,他一准儿按耐不住第一个飞过去,说不定还能指挥他那些个雀儿鸟儿拉泡屎在谁的头上。

    也不知道老路是不是感应到了他心中的期盼,将烟袋锅子反手擦进后腰就背着手脚下一点迎风飞起,董萱连忙纵身一跃跟上,两人一前一后在华年院儿里那颗巨大的桂花树上坐下,看着跪在院中的两人叹了口气。

    那两人一个是已有八个月身孕的华年,另一个则是两鬓斑白满面风霜的天禧班班主,赵庭。

    张氏说,她是来捉奸的,捉的是华年和赵班主的奸。

    这理由惹得华年想笑。

    赵班主这种老狗,就算她浑身被油锅煎烂也绝不会与这种猥琐小人苟且!说她跟这种老不死的东西有私,简直是侮辱她长安城第一花旦!

    刘成今日不在府中,而是去了泓王府赴宴,不到子时是不会回来的,且堂堂尚书府内宅妇人私见外男本就够要了华年的命了,通奸不通奸的谁又在乎呢?就算是刘成在家,也绝不会拦着张氏捉人行刑。

    不过张氏想要的不止是华年的命,还有她肚子的孩子。

    董萱看着被拖走灌药的华年一脸迷惑,想了半天才问道:“我怎么记着不是一尸两命呢?”

    老路翘着脚抬手摘了一枝桂花,将花瓣塞到嘴里边嚼边道:“确实不是,董萱啊,年轻人不要心急嘛,既然是出来看戏的那就好好看戏,等戏唱完了有什么问题再问也不迟嘛!”

    咳,他不该问的。

    董萱连忙将手揣进袖子里老实坐着,专注地看着院子里一群老少娘儿们轮流大耳刮子招呼在华年脸上,直到将她扇得东西南北不分了才掰开嘴将一碗汤药灌了下去。

    “呜呜呜”

    赵班主眼珠子都快飞出来了,死命想要挣脱却被一个肥胖婆子死死坐在身下,宛如泰山压顶,除了屁用没有的呜咽啥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华年蜷缩在地上,不一会儿开始腹痛难忍哼唧起来。

    张氏见华年有了反应得意一笑,抬手示意那几个婆子将人抬到屋里进去,然后在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中开始收拾赵班主。

    说是收拾,倒不如说是严刑逼供。

    十指的指甲盖和指尖中间插进去沾了毒液的银针、被人按着跪在钉满长钉的木板上、灌了春/药再用戒尺一下一下抽打下/体......看的董萱一愣一愣的,忍不住龇牙咧嘴好像这刑罚用在他身上似的。

    老路抬了抬眼皮儿,问道:“怎么着,来了黄泉十几年了,还没去过炼狱司啊?那等一会儿回去了让南风带你去瞧瞧?”

    “不不不,掌柜他忙得很,还是不要为在下这点儿小事儿操心了,改日在下自己去看也是一样的。”

    “炼狱司那种地方你自己去可不成啊,这新来的人啊,要是头一回去都得叫人陪着才行,这样吧,等回去了我跟井徇说一声,让他抽空带你去一趟,就当见见世面了。”

    董萱还想拒绝,老路连忙摆手制止,指着院子里凭空出现的黑白鬼差道:“瞧瞧,来接人了。”

    接人?接谁呀?屋里那个还喊着呢,虽说叫声凄惨了点儿,可气息挺足的不像是快死的样儿,再说这日子也不对。董萱转头看向院中,只见赵班主已经出气儿多进气儿少了,就等着两眼一翻死过去算完。

    张氏费了这么大的劲儿,可不能让赵班主就这么死了,连忙叫人按着他的手在供状上按下手印儿,这才叫人将半死不活的赵班主扔去柴房,只是没想到婆子们弯腰一抬,浑身血淋淋的老头子直接两腿一蹬断了气。

    那黑白鬼差一息都没耽误,锁链一扔就将赵班主的魂魄勾了出来,手铐脚镣枷锁全套招呼上,黑衣鬼差又一脚踹在赵班主腿窝让他跪在地上,白衣鬼差这才慢悠悠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慢声拉语问道:“大德长安城桐县赵家村赵庭,年五十有三,是你吧?”

    赵庭惊魂未定,完全没明白发生什么,黑衣鬼差照着他后背又是一脚,啐了一口道:“你他娘的装什么傻?手上两条人命不说,还有十一个幼童、七个少年因你殒命,他娘的活畜生妄想升天呢?今儿押你入地府十八般刑狱一个都别想逃,不他娘穿心掏肺碾骨头折磨你个五六百年老子就不姓窦!”

    这黑衣鬼差骂声刚落,那边一个送子婆婆抱着个女娃娃落在房顶,老婆子被一院子人人鬼鬼吓了一跳,押着赵班主的两个鬼差这才注意到桂花树上也有人。

    哦不,也有鬼。

    三方鬼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拱了拱手,谁都没发问,而是转身各自做各自的差事去了。

    “呜哇”

    一声婴儿的啼哭划破夜空,锦瑟从院墙上一个不稳跌落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