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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时分，层云遮住星月，很是吝啬的，仅给人间留下些许余光。
青山不同。
那绵延百里的群峰不知道有多少座跃过了层云，尽情的在月色里展露身姿，险峻且秀美，清幽而不孤寂。
逍遥台更盛几分。
一座凉亭，一棵柏树，一张蒲团，一条瀑布。
还有一个白衣青年。
他站在山崖边上，悄无声息，夜风浮动白衣，衣角微动，也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像是在借着月光欣赏眼前的青山群峰。
青山当然很美。
但如果有人在这，看向的一定不是青山，而是这个青年。
群峰与月色加起来，都不及他的风采。
薄雾氤氲里，青年像是履尘的仙人。
准确的说，在世间无数人眼里，就算他已经不是青山掌门，就算他不是无双榜首，但他就是仙人，当世唯一的仙人。
青年自然便是谢周。
“怎么出关了？”
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谢周没有回头。
方正桓走到他的身旁站定，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谢周说道：“极夜成剑域了，东方没有走进清河城。”
方正桓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他不是在看群山，而是在看清河。
难道清河的事情已经严重到让师弟不得不提前出关了？
方正桓问道：“你要过去？”
谢周摇摇头，遗憾道：“来不及了。”
方正桓愣了下，心生担忧道：“到底什么情况？”
谢周说道：“不用担心，想来东方这次，应该收获不小。”
方正桓担忧不减。
既然东方月明无事，那还会有谁能影响到正在闭关的谢周，辛词还是何问？
谢周说道：“就是我那弟子出了点麻烦。”
方正桓皱眉问道：“什么麻烦？”
谢周平静地解释了几句。
方正桓却难以保持平静，看着师弟的眼睛质问道：“明知如此，你为什么还要让他下山？”
“那些麻烦，早晚都得过来，哪管山上山下？”谢周眨眨眼，无辜道：“还有，师兄别赖我，我可没让他下山，他自己选的。”
“那你怎么不拦着他！”方正桓气道。
“喂，弟子都破境逍遥了，我这当师父的，管这么宽不合适吧。”
谢周风轻云淡道：“再说了，我当年下山，师父不也没拦？”
方正桓大声道：“这能一样吗？”
谢周笑了笑，没有再争。
峰顶安静许久。
方正桓幽幽问道：“你就不准备做点什么？”
谢周无奈，抬手指了指身前。
方正桓顺着望去。
他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夜色里已然多出一把剑来，一把本该是红色却被雕刻者涂成白色的木剑，但它的名字依然带个“红”字。
腊月红。
木剑在空中轻轻划动，没有任何剑意流露。
“这是在？”方正桓问道。
“喔，他给我这剑不错，借以呼应一下紫气东来。”谢周笑着回道。
“嗯？”方正桓不解。
“你还记得我什么时候把紫气东来传给他的不？”谢周问道。
“五年前，小何破境二品后。”方正桓说道。
所以在沂山上，何问隔着两千里取回紫气东来，他心里只有赞叹而并不感到惊讶。
“讷，这就是我的准备咯。”谢周解释道。
方正桓叹了口气，望向青山诸峰，烟云缭绕，难以窥清全貌。
他的心情变得极为复杂。
他没有去问谢周接下来的安排，因为他知道，除非谢周是真正的剑仙，否则就算做再多准备，都只不过和之前那样，暂时性的维持罢了。
谢周忽然出言提醒，“师兄啊，你也得做好准备了。”
方正桓问道：“做什么准备？”
谢周耸耸肩道：“我弟子那些事，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传遍天下，对你来说，可不得是个大麻烦？毕竟你是青山剑律。”
方正桓大惊失色。
道门未来领袖，新任青山掌门，剑仙之资……
以及天妒。
如果让人知道这一切的真相，毫无疑问会在江湖上掀起一阵风浪，对青山，对道门，对清河何家都会是很大的麻烦。
方正桓转而问道：“看来你还是不准备出面，打算继续闭关吗？”
谢周摇头说道：“我得下山了。”
方正桓问道：“你要去哪？”
谢周回答道：“先在这边走走，然后就去域外，说不定还得效仿一下青莲剑仙，在这天下游历游历。”
方正桓撇撇嘴，问道：“不准备换个理由？”
谢周怔了怔，“师兄在说啥？”
方正桓摆摆手道：“你徒弟也是这么说的，我说你们师徒俩就不能……”
谢周打断他的话，无奈道：“师兄怕是误会了，我真得过去看看。”
方正桓一点点地皱起眉来，“理由呢？”
谢周缓缓说道：“我不知道。”
方正桓敲了敲佩在腰间的青山律剑，又看向夜空中的点点繁星，星罗万象，照应世间万物，青山卜算之术便是以此为基。
而论起推衍未来的走向，谢周更是公认的第一。
方正桓试探问道：“是有人在遮掩天象？”
谢周先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如果有人遮掩，我应该能察觉到才对，但现在确实有一层迷雾拦在了前面，我还没察觉到有人遮掩。”
迎面吹来一阵夜风。
薄雾随风散去，视线开阔了许多。
方正桓却觉得比之前更加迷茫。
“有多严重？”方正桓问道。
谢周想了下，一字一顿道：“天地浩劫。”
方正桓沉默许久，“青山能做点什么？”
“暂时不用。”谢周摇头道：“我会先去一趟兰若寺，让和尚帮帮忙，想来他也有所察觉了。”
许是气氛有些沉重，方正桓深呼吸一口气，笑道：“不先去一趟明月楼吗？”
“要去的。”
说完这句话，谢周招了招手。
腊月红微顿，转向飞来。
谢周身上的白衣微微荡起，随手一剑向前斩去。
云雾尽散。
月色洒满青山，许多居于半山的青山弟子抬起头来，只觉得今晚的星星格外亮，圆月竟微微有些刺眼？
与此同时，何家老宅，桌上的紫气东来微微颤动。
然后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