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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曜消失后，追杀者们在长安滞留了十多天，几乎将周围翻了个底朝天，都没能找出苏曜的踪迹，只好无奈散去，只剩些许个不死心的还在继续坚持。
苏曜有些奇怪。
这些天里，他从未走出阁楼。
这栋阁楼就建立在集市中部，不算显眼，却也绝对算不得隐秘，而那些追杀者们，以及不良人在东市里搜索过几圈，都略过了这栋阁楼。
苏曜对背后的人更加好奇。
到底是哪位，竟然能在长安城里拥有这么大的势力？
便在这时，布衣老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苏曜抬头望向他。
老人面无表情道：“主上有任务给你。”
苏曜放下手里的书，心想终于来了。
那天过后，苏曜就再没见过那位被众人称作“主上”的儒雅男子，都是这位布衣老人在中间传话，给他送来苏氏族人在天牢里的消息。
“要杀谁？”苏曜随口问道。
“这次不杀人。”老人说道。
“喔？”苏曜略有诧异，他已经做好了给对方当刀使的准备，没想到第一次任务，竟然不需要杀人，确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苏曜说道：“那要我做什么？”
老人从袖子里取出一份地图递了过去。
苏曜接过，平摊在桌面上。
上面画着一座府邸的平面图。
这座府邸很大，看样子还是哪位武将的居所，武器房、演武场、马场什么的一应俱全，包括守备和路线都在图上做好了标注。
“主上要你去取一样东西。”
老人挑起前摆，坐到他的对面。
苏曜指着地图问道：“这是哪里？”
老人说道：“秦王府。”
苏曜怔了怔：“三殿下李棠溪？”
老人点点头，说道：“是的。”
苏曜沉默片刻，心里想起那位手持名剑的白衣书生，看着老人的眼睛，微笑说道：“如果我没记错，我有选择任务的权力。”
这本就是双方的约定。
老人道：“当然。”
苏曜沉声问道：“所以，他……主上看上了秦王府哪样东西？”
老人微微一笑，对苏曜的称呼很是满意，说道：“定山河。”
似乎生怕苏曜没有听清，老人加重语气，又重复了一遍：“主上想要的，是李氏的至尊名剑，定山河。”
苏曜一时无语。
偷剑？
还是偷名剑定山河？！
苏曜在心里骂了两句，背后那位主上，莫不是拿脑袋撞了驴蹄子？
苏曜进入不良人多年，看过不良人收藏的无数卷宗，世间万般争斗，杀人夺剑什么的都有，唯独没有偷人名剑的先例。
原因很简单，哪怕间隔十里，你这边碰到剑，那边剑主就能有所感应，如何去偷？
“盗取定山河？”
苏曜寒声道：“你觉得是李棠溪愚蠢，还是觉得我好糊弄，想借此试探我一番？”
老人捋起半边衣袖，拍了拍桌子，毋庸置疑地说道：“主上说可行，那就是可行，你要做的，就是乖乖地听从主上安排。”
苏曜冷笑问道：“如果我说不呢？”
老人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刑部有人提出想法，在西市喧闹地带，对苏氏族人公开用刑，由此来引出逆徒苏曜。”
苏曜瞳孔微缩。
老人笑了笑，继续说道：“刑部薛尚书认为，这个提议有些阴暗，因而暂时搁置不用，但如果你不愿意，我有理由认为，它很快就会成为事实。”
“你威胁我？”
苏曜眼底闪过一缕红芒。
杀气悄然间凝聚，立在墙角的临渊枪微微颤动，仿佛一条被束缚住的蛟龙，将要冲天而起。
老人神色淡然，挥了挥衣袖。
有清风穿堂而过，杀气逐渐被一种清淡的意味取代。
“如果你觉得是威胁，那就是了。”
老人看着苏曜的眼睛，笑呵呵地说道：“另外，我希望你记住，年轻人有火气无妨，但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主上给了你谈条件的资格，却不代表任何事情你都可以谈条件，明白吗？”
苏曜阴沉着脸，没有说话。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苏氏族人还关押在天牢里，苏曜的画像还贴在中夏十三州各地。
他叫曜。
但他早已跌进了深渊，无论怎么挣扎，都逃不到有阳光照耀的地方。
房间里陷入了死寂。
老人并不着急，随手翻看起苏曜放在旁边的书。
良久，苏曜深呼吸一口气，打破沉默道：“都有什么准备？”
“很好。”
老人拍了拍手掌。
守在阁楼外的便衣侍卫走了过来，手里提着一块长长的木匣子。
老人将木匣子推到苏曜面前：“拿到定山河后，将它放到里面，自然能躲过秦王殿下的感知，至于如何拿到定山河以及如何撤离，这对你来说不难。”
“不难？”
苏曜静静地看着他。
老人说道：“主上要你明晚行动，你大可放心，明晚秦王殿下不会在府上，而他一定会把定山河留在府上，拿到定山河后，我会在两条街外等你。”
苏曜挑了挑眉。
他明白，如果作为剑主的李棠溪不在，盗取定山河自然会简单许多。
但是，作为一名剑客，李棠溪出门时，怎么会把佩剑放在家里？
苏曜沉声道：“理由。”
老人微笑道：“明天是皇后娘娘的生辰。”
苏曜愣了下，应道：“好。”
————
朱雀大街。
这条街可以说是天底下最有名的街道。
没有之一。
大街以皇城的朱雀门向外延伸，街道两边住的，尽是达官贵族和王公权臣，随便选一个门户，都有资格在长安城里掀起一场风雨。
何问从不良人监牢返回，走在朱雀街上，心想这么多年过去，长安城里的权贵不知换了多少，这条街仍是最初的模样。
小时候，何问就走过朱雀大街。
他向前望去，朱雀门的后面便是皇城。
他也进过一次皇城。
那年他才七岁半，二叔刚刚坐到宰相的位置，为了帮助二叔迅速立威，何家给师父写了封信，拜托师父来长安走上一走。
于是谢周牵着他的手，问他想去哪里。
师徒两人在长安待了好几天，逛遍了曲江池和芙蓉园等有名的景点，出于小孩子的好奇心，两人还去皇城里转了一圈，甚至听了一次早朝。
何问至今都还记得，二叔借着那次早朝，提出了好几项新的政策，与二叔对峙的官员们看看陛下，看看二叔，最后看向自家师父，眼底竟是不敢反驳的幽怨。
那是何问第一次认识到师父的伟岸。
朝堂还是那座朝堂。
青山还是那片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