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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棠溪是定山河的现任剑主，也是李氏皇族内唯一能使用定山河的人，按理说，他该是掌控护城大阵的不二人选。
可问题在于，从小到大，李棠溪仅是听过护城大阵，他从未见过护城大阵长什么模样，不知道大阵位置在哪，阵基又是什么。
更不知道怎么去启动或掌控。
说到底，还是不够信任。
李彻可以放心地把李祐和阵眼关在一起，因为他知道李祐永远掌控不了大阵。
但李彻作为帝王，胸怀再宽广也是有限度的。
即便李棠溪是他的亲儿子，赠与镇国剑已到极限，如何肯将整座长安城中最强大的力量送出去？
现在什么都晚了。
护城阵势如此浩大，短时间内，李棠溪根本来不及熟悉。
更何况，李棠溪被困在芙蓉园的净土世界里，如果不击败引路人，他也没办法离开。
————
“大阵启动了。”
太极宫前，李彻轻声自语。
“是的，大阵启动了。”
李修曌回了一句。
他的声音并不平静，心里惊愕于远送去北疆的定山河为何会突然出现，短暂失神后反应过来，不得不接受这超乎预料的变故与事实。
李修曌叹了口气，遗憾说道：“但对父皇您来说，这不是什么好事。”
“等不及了？”李彻反问道。
李修曌点点头，说道：“原谅儿臣不能再等下去。”
他一直都是个果断的人。
陪父皇站了这么久，李修曌想着那些忠于李彻的朝臣们尽数死去，看到这一切的父皇或许会主动让位，为他坐稳位置行个方便。
但他不能再等了。
也不敢再等了。
他担心还会出现更多的变故，决定此刻就把李彻杀死。
一念及此，李修曌向后挥了挥手。
身后大殿庭柱遮挡的阴暗处，一个身穿蟒袍的鹤发老者缓缓走来，腰佩一枚刻画着铁枪的令牌。
老者既属皇族，又属不良人。
他是扬州不良帅。
李弘安。
“皇叔来了。”
李彻看着他平静说道，又微嘲地看了眼李修曌：“这还要别人代劳？”
李修曌说道：“父皇修为二品，儿臣可不敢保证能将您杀死。”
“殿下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
李弘安冰冷的声音响起。
“请叔公放心。”
李修曌微笑着说道：“先皇修行入魔，擅自启动护城大阵，欲献祭全城百姓藉此成仙，皇叔李弘安大义弑君，迁升长安不良帅。”
李弘安点了点头。
李彻说道：“这便是你的理由？”
“如何？”
李修曌邀功似地问道。
李彻说道：“确实不错。”
得到肯定，李修曌开心笑了起来。
笑声中，李弘安也走到了李彻身前。
————
太极宫脚下，很多人都看到了宫殿前突然多出的身影。
常孚的神色没什么波动。
正与王恪靖缠斗的王绩闷哼一声，冷眼看向族兄说道：“陛下就要死了，你还觉得拦住我很有意义？”
王恪靖绕过这个问题，横起长刀，寒声说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眼界太窄！”
王绩面有怒色。
他不止一次被族兄训斥眼界太窄。
他也明白其中的意思。
族兄花费大气力培养他，本意希望他能在学有所成后加入某个大门派，成为王家在朝堂以外的支援与后路，他却选择了回归。
纵然多有不满，王恪靖还是给他安排了一条晋升路线，他也足够争气地走到了羽林卫大统领的位置。
可这些不满始终存在。
在王绩心里，也始终认为是王恪靖的存在阻碍了自己的发展。
兄弟二人早有嫌隙。
直到今天，嫌隙被无限放大，上升到生与死的相争。
“我眼界窄？你的眼界又能好到哪去？”
王绩满脸嘲讽地反问道。
他们都是臣子。
所以谁胜谁负都不重要，重要在于他们跟随的李彻与李修曌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陛下死了，你还能活多久？”
王绩继续嘲讽道。
王恪靖不与他争辩什么，静静地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无家可归的乞丐，眼神里充满了怜悯。
————
李弘安站到了李彻身前。
双方已经没有什么话可说。
李修曌双手交握，向后退了几步。
李弘安抬起了右手。
恐怖的气浪向四周蔓延，点点星芒聚集在他的掌心，朝李彻的头顶落下。
感受到上方传来的巨大声势，常孚紧盯自己的对手，面色依然没有变化。
王恪靖依然在与王绩缠斗。
羽林卫队伍中出现了许多骚动，一部分人不要命地向大殿前冲过去，想要救出他们的陛下，没走多远又被敌人拦了下来。
轰然一声巨响！
殿柱崩塌，台阶碎裂，扬起丹陛石与汉白玉的碎屑，遮住了最中心的两个身影。
————
当烟尘散尽的时候，所有人都愣住了。
李彻没有死。
相反，李弘安眉心多出一个血洞，他眼神迷惘，看着李彻如水沉静的面庞，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声音里充满自嘲与苦涩，说道：“原来如此。”
李彻说道：“皇叔好走。”
李弘安强撑着把双手抱在胸前，弯下腰行礼道：“陛下万胜。”
他没能再站起来。
这四个字成了他最后的遗言。
作为唯一的旁观者，李修曌怔怔地站在原地，眼中的迷惘更浓。
他看清了刚才的战斗。
李弘安的手掌没能落下，因为李彻也抬起了右手，散发出比前者更强大更恐怖的力量，阻挡攻击的同时，化为一道流光穿透了李弘安的眉心。
原来李彻也是一品。
而且境界更深，实力更强。
父皇到底瞒了多久？
为何自己一直都不知道？
李修曌意识停滞，满脑子只剩下疑问。
“朕告诉过你，借来的力量，从来都不如握在自己手中的稳当。”
李彻的声音把他从呆滞中惊醒。
李修曌看着他的眼睛，仿佛重回到儿时被父皇训话，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想通了这一切。
难怪李彻一直不立储。
难怪不管他如何示好，何事、王恪靖与常孚几个父皇的身边人都没有任何回应。
修行到这个境界，李彻几乎不亚于曾经的仁宗皇帝，他完全有能力继续在位二十年、三十年乃至更久更久。
此时此刻，夜色朦胧。
李修曌觉得自己像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