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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叶离开大罗教总坛，回到了平泉城。
白裙落在了一处三层楼阁的顶层，进了那间空闲的天字号厢房。
这是一家戏院。
此刻夜未全深，月上西楼，正是戏院最热闹的时候，楼下歌舞不止，喧哗声虽说嘈杂，却也让人忍不住翘起嘴角，跟着乐呵乐呵。
红叶坐在看台上，倒了杯清茶。
今晚的曲目是桃花扇。
世间各地，几乎所有的戏院都很喜欢这样的爱情故事，骗取客人们眼泪的同时，还能顺带着卖出许多曲目里出现的衣服饰品。
歌声委婉，最动人心。
但红叶的心思却没在歌曲里。
她还在想着刚才。
何问最后对她说了一句对不起。
红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她只是觉得，听到这句话，似乎某根心弦被拨动了一样，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戏院的老板也是平泉城的绘卷者低头走了进来，跪拜在红叶身前，恭谨说道：“拜见圣女。”
红叶示意他站起来，说道：“通知荥阳，就说大罗教散了，凉州这边就让那些僧人过来。”
听到这话，绘卷者心里一个咯噔。
大罗教散了？
绘卷者很早就加入夜幕了，深知夜幕在大罗教布局已有十几年之久，包括几位高层长老在内，各阶各脉的关系错综复杂，怎么说散就散了？
“没争得教主吗？”
绘卷者小声问了一句。
红叶说道：“他们都死了。”
绘卷者神色微变，不敢追问到底是什么原因，更不敢把罪责怪到圣女头上，皱眉说道：“属下这就去告知荥阳，只是他们终究是外地人，想绘制凉州的地图，恐怕要多费些时间。”
如果这句话传出去，必然会掀起一阵不小的风浪。
夜幕竟然要绘制凉州的地图！
天机阁是有卖地图的。
小到几钱银子一份的地图，上面有各个城镇的大概位置以及州道郡道的方向。
大到几两银子的地图，上面还会标记出沿途驿站、名气地点等等。
甚至还有几百两上千两的贵重地图，展开可达数丈长宽，就连城镇里的街巷酒楼都给标注得清清楚楚。
绘卷者说的当然不是这些。
他口中的地图，要包括凉州境内每一处不良人据点，每一处设防的兵卫禁地，以及朝廷的每一处暗子。
这些都是朝堂重秘，或许就连镇国将军府与皇城，都拿不出这样的一份地图。
“多久？”
红叶看着他问道。
绘卷者盘算了下夜幕在凉州的势力分布，缓缓说道：“最少半年。”
红叶说道：“可以。”
绘卷者躬身行礼，告退的时候忽然又停下了脚步，迟疑问道：“敢问圣女，不知尊者的伤势如何？”
红叶眯起眼睛，冷冷地看着他。
绘卷者说道：“圣女莫怪，我总得考虑一下手下人的顾虑。”
即便多了个红叶，极夜与引路人依然是夜幕绝对的掌控者，也是夜幕的绝对主心骨。
极夜至今下落不明。
但极夜杀死关千云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他将香火道修练到了最高层，拥有了传闻中的不死身，就算在长安护城阵前落败，恢复也只是时间问题。
引路人就不一样了。
夜幕已经传开了他现在的状况。
大半年时间过去，引路人的伤势依然没有恢复，苍老、残疾，似乎随时就会死去，若是忽视魔佛的身份，所有见到他的人都会觉得心疼。
万一引路人真的死去，夜幕一定会乱，众生平等的计划也很可能就此中止。
“师父在寻找入仙的契机。”
红叶沉默片刻后说道。
这也是夜幕中流传的猜测。
得到肯定，绘卷者松了口气，信心也多了几分，说道：“多谢圣女。”
红叶摆了摆手。
便在这时，楼下的曲目也唱到了本节最动人的部分，男女主人公被迫分离，辗转多年再相遇时，却已是物是人非，歌姬的一句“纵你阅人何其多，无人相似我”，又赚取了一大波眼泪，数十两银票随之落在了戏台上。
“这曲？”
红叶轻声问道。
绘卷者笑了一声，看着下方的人群，解释道：“让人改了一部分，这不，来钱更快。”
红叶说道：“嗯。”
“纵你阅人何其多，无人相似我。”
绘卷者摇了摇头，说道：“都是些唬人的词句，若是圣女喜欢，明儿就把场子清了，给您单演一场。”
红叶说道：“不用。”
绘卷者没再说什么，躬身告退。
————
是的。
戏剧都是假的。
词句也都是唬人的。
换做平常，红叶绝不会有什么感触，但此时听到这句话，红叶忽然觉得，何问的那句梦里没有她，似乎就是这么的一个意思。
阅人何其多，无人相似我。
用两个字表述，便是唯一。
“为什么？”
红叶看着溱洧剑，轻声呢喃了一句。
为什么连你都要护着他呢？
房间里就她一个人。
溱洧剑不会说话。
所以没有回答。
好在红叶并不需要回答。
想着今晚发生的事情，她觉得有些累。
然后有些困。
红叶趴在桌上，枕着手臂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