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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开着窗，烛光柔和。
风沙被剑气阻隔在外。
何问接过了唐灿递过来的名单。
说是名单其实不太准确，这叠信纸足足有三十页，用针别在了一起。
从一到三十，每一页最上方都写着一个数字和一个人名，下面则写着这个人的出身经历、实力境界、最后出现与经常出现的位置、以及死亡的理由。
何问很满意。
唐灿写得比他预想中还要详细。
不出意外，名单上也有屠青的名字。
但让何问有些意外的是，唐灿竟然把屠青放在了第三十位，似乎可有可无。
看到何问的神色，唐灿顿时紧张起来，小心翼翼说道：“公子？”
何问说道：“嗯？”
唐灿试探道：“是不是……我写的人有点儿多了？”
何问摇头道：“不多。”
唐灿松了口气。
还好。
出于各种考虑，他不敢写太多，也不敢写太少，纠结许久才从这些年收集到的情报中挑选了三十个人。
几个呼吸后。
看到何问依然看着屠青这一页，唐灿不由地又有些紧张，咽了一口唾沫。
何问斜了他一眼，皱了皱眉，心想动不动就紧张，你这怎么在荒域活下来的？
这一皱眉。
唐灿顿时一个激灵，差点就跪了下来。
“嘛呢？”何问伸手拦住他的跪拜，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坐下来的唐灿依然精神紧绷。
这其实不全怪他。
每天面对荒域中的各路邪修，唐灿并非不擅长控制情绪。
相反，唐灿很擅长控制自己的情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适时的畏惧和讨好都是他伪装的一部分。
但以往他只负责收集情报，很少参与进这种能影响局势的大事中。
这就跟朝廷六部中的一个侍郎，忽然一个转身直接跳到了宰相，这让他如何遏制住心里的激动？
机会总是稍纵即逝。
唐灿常年在刀口上走动，心里很清楚这个道理，眼前就是他的机会。
唐灿急忙说道：“公子若是觉得不合适，我这就把他换掉。”
何问说道：“有什么不合适？”
唐灿说道：“他是刚上任的七邪教主，就算死了，对七邪教影响也不是很深，而且直到现在，莎循国也只是在口头上给他封了国师，并没有举行仪式。”
唐灿的意思很明显。
屠青的身份是足够尊贵，但都是些浮于表面的尊贵，他既没有根植到荒域，也没有影响荒域局势的资格。
只是在考虑过后，唐灿还是把屠青写入了名单。
一来屠青是域外七邪的弟子，早已把化血术修炼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可以算是荒域里最强的几个人之一。
二来屠青是刘符的死敌。
唐灿与刘符以兄弟相称，可在这种大事上，唐灿显然不是为了帮刘符报仇。
在唐灿看来，刘符是刘姜楠的父亲，刘姜楠又是何问唯一的弟子，有这些关系在，何问应该希望在名单里看到屠青的名字。
何问摆了摆手，忽然问了一个无关的问题：“你有多久没回去了？”
唐灿心里有些不解，但还是认真说道：“自从九年前被派来驻守荒域，至今未回。”
何问说道：“只管这边的情报？”
唐灿说道：“除了情报，两边大多的贸易也都是我来牵头。”
何问嗯了一声。
看来唐灿不清楚屠青的另一个身份。
想来也对，夜幕在荒域出现的次数更少，隐藏的也比中夏更深，唐灿很难接触到这些事情。
“他还是夜幕黄泉。”
何问直接点了出来，说道：“夜幕与荒域的牵连，至少有一半落在他的身上。”
顿了顿，何问补充道：“以前。”
唐灿说道：“以前？”
何问说道：“现在牵连的足够深了。”
夜幕黄泉。
七邪教屠青。
唐灿把这两个联系到一起，加上曾经的血祭祭坛，脑海中渐渐有了一条脉络。
夜幕是通过黄泉，也就是屠青把手伸进了荒域，如今夜幕对荒域的掌控加深，黄泉的重要性自然不如以往，在夜幕里的地位也一降再降。
但这不妨碍黄泉掌握着许多荒域出身的杀手，无论在哪都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这个名单很好。”
何问对唐灿说道。
唐灿这才放下心来，说道：“那……公子准备什么时候离开？”
何问说道：“等人。”
他还要等诸葛远说的信。
唐灿自然不会催促，准备告退前余光又看到了何问立在旁边的黑剑，心里生出很多疑问。
这是什么剑？
这剑怎么这么丑？
公子身边的紫气东来又去哪了？
公子真的到领域境了吗？
听说剑与剑主的联系颇深，没有了紫气东来，公子是否还能发挥出原本的实力？
青山重开青云大典，收回紫气东来，将何问逐为外门弟子的消息在这些天已经传遍了中夏十三州境，只是近两年商路不通，中夏的消息想要传到荒域，需要花费数倍的时间，唐灿自然没有听过这些事情。
何问知道他的顾虑，看了唐灿一眼，没有解释的心思，也不想提青山和紫气东来，只是说道：“这把剑叫九死。”
“九死。”唐灿呢喃了一句。
“铁炼门欧阳九所铸。”
何问说道：“此剑不入奇兵谱，但日后它的名字，会像奇兵谱一样名扬天下。”
……
……
唐灿返回自己的房间后，依然在想着何问最后说的话，只是心里仍有些怀疑。
不入奇兵谱，也能名扬天下？
怎么可能？
纯阳剑就是因为被冠以“仙剑”之名，直接列到了奇兵第一，才有了如今的地位，在它进入奇兵谱前，不照样没什么人知道？
还有溱洧剑。
唐灿听说过心剑斋的斋剑，也知道溱洧剑不弱于奇兵谱的前几名，但天下知道溱洧剑的人能有几个？知道心剑斋的人都不算多。
唐灿摇了摇头，觉得这未免有些夸张。
三楼的雅间里。
何问喝着酒，一页页看完这份死亡名单。
然后他瞥了一眼九死，解开了附在剑身上的禁制。
烛光忽灭。
无尽杀气笼罩了房间。
若非周围的剑气屏障，这座无名客栈恐怕会在一瞬间倒塌，大部分客人都会被杀气侵蚀，失去本来的意识。
鲜红与黑暗中，似乎有无数恶鬼对着前方漆黑如深渊的黑剑臣服。
这才是九死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