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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关头,李修并不着急。
相反,他心里充满了激动。
圣女来了!
果然来了!
只要他们围杀了圣女,那些部族士卒们心底的疯狂就会散去,镇北城将士们会变得无可阻挡,而他也会带领着铁骑一路碾压,越过剑河,踏碎西北的原野。
想到这里。
李修的眼神甚至有些疯狂。
李修没有看临近眉心的剑刃,把目光投向亲卫队伍中的一个人。
封不悔、楼东震、玄戒和张狂等人被领域所限制,来不及出手救援,危难之际,他们也和李修一样,把眼神投向队伍中的那个人。
是的。
他们很有信心。
比巫弘更有信心。
因为亲卫的队伍中,同样有一个领域。
然而。
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净土领域升起来的时候,他没有动。
红叶出手的时候,他没有动。
剑刃即将刺穿李修眉心的时候,他还是没有动。
似乎他也被净土夺去了心神。
……
……
“执法长老!”
封不悔神色焦急,用一声怒吼打破了场间的安静。
这声怒吼也叫破了那人的身份。
青山执法,东方月明。
东方月明微微挑眉,依然没有动。
李修眼中写满了错愕。
其他人先是错愕,很快明白了过来。
封不悔也猜出了答案。
——这是报仇。
……
……
围杀圣女的计划需要一个领域境压阵,这个领域境的首选并非是东方月明,而是身负剑仙传承的吕万象,因为吕万象的纯阳剑法更霸道,更适合这种野外的伏击。
但吕万象不愿意来。
青山于沂山有恩。
何问与红叶也于他有恩。
就算红叶成了圣女,吕万象也不愿意对她出剑,更不想因此失去仅剩的几个朋友。
镇北城的人无奈转去了青山。
东方月明是红叶的师伯,于情于理都有足够的理由拒绝,却答应得很干脆。
原因很简单。
一方面是为大局着想。
另一方面是为青山清理门户。
执法一脉一向负责清理青山叛徒,身为执法长老的东方月明就像是一把直剑,性格与剑刃一样刚正不阿。
直到现在,都没有人怀疑他清理门户的坚决心情。
但所有人都忽视了一点。
眼前不止有青山的叛徒。
还有青山的敌人。
甚至可以说是青山最大的敌人。
李修。
曾经他叫李修曌。
他曾与夜幕联合,用魏王府的势力作为掩盖,暗中召来了所有与青山结过仇的邪修们,在反叛当晚,安排在长安城外,拦下了准备去皇城支援的青山剑修。
那一场战斗被极夜破除七星剑阵,杀死关千云,以及芙容园的战斗掩盖了下来。
事实上,它比后两者更加骇人。
上百个邪修殒命于青山剑下。
也有几十个青山剑修惨死。
几百年里,这是青山损失最大的一次。
青山收徒极严,每次开山收徒,都有几万个自诩天才的子弟们踊跃参加,最终入门的往往不足百人,而只要入了青山的门,就代表拥有问境一品的资格。
死去的几十个青山剑修同样如此。
他们本该名传天下,拥有极其辉煌的人生,却因为李修曌死了。
是的。
李修曌被废除王位,徙配边疆。
方正桓表示过不再追究。
何问最终也留下了李修曌的性命。
但东方月明不同。
他是青山执法,处理过多个走岔路的青山弟子,也杀死过更多青山的敌人。如剑锋一般锋锐逼人的他,就不是个纯粹的道门弟子。
他无法理解方正桓的不追究,为此与方正桓置了很久的气。
他无法接受何问的“仁慈”。
罪首在世,如何能忍?
所以东方月明来到了镇北城。
为青山报仇。
清理门户。
两者在东方月明这里同样重要。
……
……
碍于李修的新身份和整个计划的实施,东方月明无法动手杀死李修。
红叶可以。
只要东方月明沉默下去,作为诱饵的李修必死无疑。
忽然,东方月明神色微变,背后长剑毫不犹豫地斩了出去,出手便是破坏力最强的开山式,对着前方的红叶斩落,身影也化为一道流光,想要冲到李修身前。
他当然想李修死。
这个时候出手也不是要救李修。
因为有人比他更早冲到了李修身前。
封不悔嘴角沾着鲜血,长枪寸断,用身体当做了李修的盾牌。
从红叶的双重领域升起,到溱洧剑出鞘,到封不悔大吼出声,再到他眼见东方月明的沉默后不惜使用禁术突破领域压制,想要拦住红叶的剑刃……
整个过程听起来很长,实则发生在很短的时间里,不过一个呼吸。
东方月明的剑晚了一步。
封不悔低头看了看胸前的血洞,再看看身旁的东方月明,惨笑了一声。
“封叔!不!”
李修的声音听起来更惨,隐约带着哭腔。
东方月明没有说话。
身后,各门派强者和散修们组成的亲卫也都沉默了下来,神色各异。
他们不知道封不悔使用了什么禁术,为何能在霎那间出现在李修身前。
答案已经不重要了。
如果被普通的利剑穿胸,以封不悔的境界实力,休养上几个月就能恢复。
可溱洧不是普通的剑。
红叶也不是普通的剑修。
封不悔硬抗了领域境的一剑,已是心脉尽断,没有任何活下来的可能。
封不悔抹去嘴角的鲜血,伸出右手,对着李修向下压了压,示意他不必担心。
然后他看向东方月明,微笑着说道:“这条命,我替他向青山还了,东方兄觉得呢?”
东方月明依然保持着沉默。
他想拒绝。
可他怎么拒绝?
他想挽回。
可他怎么挽回?
东方月明心中悔意渐重,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何必如此?”
封不悔说道:“因……因……值……”
封不悔还想再说些什么。
可鲜血灌满了他的口鼻,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倒了下去。
抬起头,看到了李修的脸。
“封叔……封叔……”
李修解下甲胄,抱着这个从苏醒以来就跟在自己身边的亲卫,抱着这个不良人的新任副帅,抱着铁塔一般的壮汉,袖子不停抹动,想要擦去他脸上的血。
太多了。
怎么擦都擦不干净了。
封不悔张了张口,垂起的手掌落了下来。
李修双手垂在身侧,瘫倒在地。
目光呆滞,大哭出声。
就像迷路了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