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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国教被毁的缘故，荒域士卒们变得更加疯狂，战争的节奏一夜加快。
在车煜的指挥下，四十万邪修组成的大军不再像以往一样进行短暂交锋，而是如饥饿到极点的野兽一般，在某个清晨，朝大和城铁骑布下的军阵冲了过去。
巨石混着火药砸入军阵。
鲜血跳动。
大火在荒漠中燃烧了起来。
战斗一开始，便直接到了最激烈的时候，双方箭矢如暴雨一般洗刷地面，刀与剑的光芒不停亮起又不停折断，战马的嘶鸣声与战士的喊叫声在耳畔从未断绝。
王恪靖端坐中军，调动大军拦截。
青山十数个一品剑修御剑飞出城关，青城山半数长老随后赶到，藏剑庄倾力而出，北松亭、鱼龙帮、沂山……各门各派各大世家，就连少林都来了数十个武僧，他们与苏曜带领着的不良人一起，听从温岳的指挥，在战场各处游走支援。
唐家人自成一阵，八方执事来了六个，四大护法来了三个，若不是族人苦苦劝阻，就连唐琛都几乎落于战场。
但在这种时刻，在这种以十万为单位计算的战争中，单个人的力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一个人死去，又一个人顶了上去。
死亡既是结束，也是开始。
这场几个月以来最疯狂的战斗一连持续了七天，每个人都杀红了眼睛，心中忘了自己为何而战，为何而死，只记得对着前方的敌人挥刀，不停挥刀，直到挥不动刀。
第七天的傍晚，忽然下了一场暴雨。
荒漠中很少下雨。
虽说早入了夏，但认真算起来，这应该是今年的第一场雨。
雨是艳红色的。
它本就是由血而来。
这场雨没有让战斗终结，反而让战士们的血性燃烧得更加疯狂。
王恪靖已经连续七天没有合眼，即使他是一品境的强者，体力也接近了极限。
但现在的他没有丝毫疲累的感觉，相反，他的眼神比任何时刻都要炽热，精神比任何时刻都要兴奋，思绪比任何时刻都要更加清醒。
因为就要赢了。
大和城以十万铁骑为代价，让荒域付出了接近三十万邪修的生命。
现在荒域只剩下十万邪修左右，许多队伍的意志都开始崩溃，军阵也开始散乱，还出现了不少逃兵。
另一边。
身为荒域大军的总指挥，车煜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更看不出悲喜。
这场疯狂的战斗是由他揭开序幕，他也预料到了己方一定会败，可平心而论，他确实没想到伤亡会如此惨重，几乎是大和城的三倍。
这其中的差距太多。
在于双方的纪律，一条军令下去，大和城的铁骑能不经任何思考的就去执行，就像是工具一样，而荒域的战士们总会落后半步；也在于大军的总指挥，车煜是第一次指挥如此多的人，王恪靖征战了大半辈子，车煜必须要承认现在的他弱于王恪靖太多太多。
若不是荒域的邪修常年徘徊在死亡关头，最擅长这种生死交战，伤亡数字还会更多。
第八天的凌晨，车煜下了撤退的命令。
这个命令就像是决堤的潮水。
那些早就意志崩溃了的、想逃却不敢逃的邪修们终于得到解脱，他们忘了“天意如此”的口号，忘了要去益州定居的美梦，用尽了所有力气向后方逃离。
逃离代表放弃最后的抵抗。
荒域的铁骑们开始屠杀，每个人脸上除了悲愤，也多了些激动。
赢了！终于赢了！
作为大将军的王恪靖脸上却没有喜色。
他神情变得凝重起来，眉头拧到了一起，就像脚下混着鲜血的黄沙。
……
……
最熟知你的，往往是你的敌人。
放到战场上，这句话很有道理。
交战几个月来，虽说王恪靖一直在压着那个名叫车煜的指挥官打，但他必须要承认，车煜指挥大军的天赋比他更强，只是输在了年轻与经验不足，以及荒域的战士行动力太差。
征战多年，这是王恪靖遇到的最值得重视的对手，再如何重视都不为过。
这样的人，怎么会看不出战场上的局势？怎么会容忍自己的士卒溃败到如此彻底？
车煜至少有十次机会可以撤回大军，就算现在也有数种办法可以稳住军心。
但车煜都没有用，只是任由军心散乱，士卒们如蝼蚁一般被铁骑屠杀。
难道是车煜放弃了？还是说荒域的后勤告衰，他们必须做最后的挣扎？
不应该。
怎么想都极不应该。
王恪靖一时间无法确定，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顺从兵书上常说的穷寇莫追，吩咐旗手打出了切勿追击的命令。
然后他便愣住了。
接着他怒了。
竟然有人敢违抗他的军令！
王恪靖一共分了三十支轻骑兵队伍，此刻竟然有六支队伍仿佛没有看到旗号一般，继续朝荒域的败军追了过去，连带后方的铁骑一起跟了上去。
王恪靖明白其中的原因。
因为仇恨。
这仇恨自古延续而来，又在战场上被无限放大，足以冲昏一个人的头脑。
加上战斗一连持续了八天，所有人都杀红了眼，此时见到对方溃败，那几支队伍的将军认为完全可以追击。
至于王大将军的军令……
只要他们杀敌够多，功劳足够大，便可以用“战局瞬息万变，没注意将军号令”的理由搪塞过去，虽说还是会被将军打个半死，但起码不会被革除军职，怎么看都值得一试。
王恪靖暗叹一声，只得再改变军令，让另外几支队伍在旁策应。
便在这个时候，变故突生。
那连绵不绝的营帐背后，冲出了一支邪修组成的新的队伍，与此同时，斜向两方也各有一支队伍冲了出来。
这是援军？
溃败到如此彻底，援军又怎么样？
顶着军令追击，那几支轻骑的将军心中又难免生出了几分骄傲，继续追了上去。
然后他们发现自己错了。
大和城所有人都发现自己错了。
王恪靖神色大变，第一时间放弃策应那几支追出去的轻骑，甚至不再理会那几支轻骑，大吼着吩咐旗手，把旗号换为了全军撤退。
因为来的不是援军。
而是真正的主力！
“我以四十万人为饵，这盘大餐，还希望王将军满意！”
车煜在阵前大声喊道，不管王恪靖能不能听见他的声音。
然后他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越来越疯狂。
鲜血映照在他的笑脸上，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真正的魔鬼。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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