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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邯郸的大道上,永远挤着匆匆赶路的人,他们的目的或许不是那座城,但是必将因为那座城感受到不一样的风景。
公孙衍骑着马,百无聊赖的走在这条大道上,看着身边匆匆而过的商人,心思却跑到了尚未到达的目的地—邯郸城。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这次去邯郸,会有一种朝圣的感觉。
朝圣?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吗?他摇摇头,那算得了什么圣人?自混沌初开,天地肇始,所谓圣人,也无过商汤尧舜,再往上溯,却就只有传说中的女娲圣母了,还没有听过一个小孩,算得上圣人的。
然而为什么会有这种错觉呢?
或许是因为,就在前几天,自己收到了来自赵国的邀请函,说赵国的新任赵侯,对于公孙衍的名气非常钦佩,但是苦于身份和政事,不能亲自欢迎,是以希望“犀首”能够拨冗前来,以瞻仰尊容。
刚开始接到这封邀请函,公孙衍有些惊讶。他不曾低估自己的影响力,却也觉得自己竟然无形中影响到了一个国家的新任君主。而且这个君主明显是个脑残粉,亲自给自己写邀请函,明目张胆的表达自己的钦佩,这简直不像是一个成熟的君主所为啊。
然而,从邯郸流传过来的种种传闻,特别是五国会葬的镇定,还有对中山国的强硬等等,却又表现的非常的谨慎和稳重,完全看不出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那么,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赵侯呢?
或许答案就在邯郸城中吧,他摇摇头,对身后的家将说道:“距离邯郸还有多远?”
“刚过了长城,也就有一个时辰左右,就能进城了,咱们紧赶一会,天黑之前就能进城。”身后的家将说道。
“那就紧赶一会,抓紧时间进城吧。”公孙衍说着,就催促起马匹加快行进的速度,朝着邯郸进发。终于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入了邯郸城。
“将军,我们先去哪里?”
“先去驿馆,再去找个地方吃饭,好好看一看这邯郸城。”公孙衍说道。和别的地方不同,邯郸的驿馆不是设在城外,而是城内的,与他比邻而居的,还有行人馆,也就是各路诸侯的留宿的地方,一般驿馆是有驿丞负责,而行人馆则是由大、小行人负责。按照规制,像公孙衍这样的人,一般也是住在驿馆,只不过可以住的舒服一点罢了。
于是一行人先去了驿馆,交待了自己的身份,出示了证明,驿馆的驿丞一看来人是公孙衍,抱歉地说道:“没想到犀首大人来的如此之晚,早些时候,行人大人已经安排好,将大人安排进行人馆,但是等了好久您没有来,是以嘱托我好生照料,明早再搬去行人馆居住。是以小吏早早安排了上房几间,以备大人前来,没想到,您果然是来了。”
闻听此言,公孙衍微微一愣,没想到自己受到的待遇,已经是堪比诸侯了。要知道,大小行人可都是伺候诸侯的官,一般的别国使节进城,可是不用他们的。而赵雍,为了自己,尽然不怕违反规矩,就这份礼遇,就足以看出赵雍的诚意了。
然而公孙衍何人,岂能被这点小计俩所镇住?他淡淡一笑,对驿丞说道:“有劳了,既然如此,明日见过行人大人,再行定夺吧,今日就权且在此盘桓一晚。”
驿丞一听,赶紧着人开始安排住宿饮食,公孙衍推却了饭食,让驿丞准备点热水,自己出去吃完回来,要沐浴一下。公孙衍是赵侯要欢迎的重要宾客,驿丞是知道的,是以对公孙衍的要求不敢懈怠,转身就要去安排,却听公孙衍说道:“大人,我有一事不明,还请指教一番。”
“犀首过谦了,有事吩咐即可。”
公孙衍微微一笑,指着房间内的凳子和桌子问道:“今日进城,见邯郸处处有此物存在,看似非中原之物,不知道此为何物?”
“您说的这个啊,矮的叫凳子,是坐具,高的那个,四方形的,是桌子,也就是几案。这是邯郸城特有的,可并非别的地方能够买的到的。”驿丞显然非常自豪。
“为什么别的地方买不到?”公孙衍饶有兴趣的问道。
“因为此乃我君上所制之物,早已通行邯郸。此物比几案和坐席要舒服的多的,以至于家家皆有此物,风靡邯郸。别的地方,可是没有的。”驿丞越说越骄傲,看得出来,他现在已经成为了君上的脑残粉了。
“君上?哪个君上?”公孙衍皱着眉头问道。
“当然是如今君上,现在的赵侯啦。”
“原来如此。”公孙衍听完点点头,陷入了沉思。
华灯初上,月挂高楼。夜色中的邯郸城,笼罩在一片宁静祥和之中,邯郸城的布局其实是非常工整的,既有高级住宅区,也就是大北城的北门一带,也有百姓的住宅区,分布在东门一带。就连打铁的买布的,都有专门的市场。
公孙衍一行人沿着驿馆门口的道路,朝着驿丞告诉的夜市走去。一路上来来回回的百姓,倒是让整个邯郸城显得非常热闹。赵人好乐,两边的酒肆传来的歌声,倒也显得气魄豪迈。其实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无论是秦国还是赵国,都处边塞而好斗狠,崇尚豪杰,仰慕英雄。是以战国七雄,虽然秦楚齐相继称雄,但是唯有赵人可以与秦人一敌,却也非为虚言也。
公孙衍当过秦国的大良造,现在是魏国的将军,对于两国的都城,都略有些熟悉。秦人法令完备,但是夜色已降,则百业歇息,城内寂静,全没有这繁盛之景;魏国大梁虽然颇有气象,但是新城初建,气象未成。
几人走到一家酒肆,走了进去,发现这家酒肆的置备也全然有些不和格局,和其他国家的酒肆完全不同。几案换成了方桌,坐席换成了凳子,长条柜台摆置在门口,小二帮厨穿插其间。酒水摆在柜台上,老板站在柜台后,关心的不是流水价消失的酒瓮,却是大厅中间微微高出的一个台子上,一个身穿深衣,手舞足蹈,在那里侃侃而谈“昔商纣在位”的上古史事的中年之人,时不时地引来叫好之声,真是好不热闹。
公孙衍这一路走来,见过太多新奇之事,是以早已有些麻木,反正这个赵国邯郸,处处透着一股不同,至于这不同是好是坏,他也没有准。但是有一点他可以肯定,那就是某人,在用自己的方式,改变着这一个国家,这种细枝末节的改变,不像商君那样大张旗鼓,直指靶心,倒像是细雨入夜,润物无声,反倒没有些阻碍。可见此人,见识未必不如商君。
正当他思索之际,小二已经将他们领到一张桌子处,打扫了干净,点了几处小菜,正要动筷,公孙衍却抬头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正坐在不远处的一张桌子上,和一个半大孩子坐在一起,津津有味的听着台上之人的故事。他心思一动,交待几句,便走到那人桌前,行了一礼,慨然说道:“鹖冠兄,久违了!”
鹖冠子正和庞暖在台下听得起劲,却见有人给自己行礼,仔细一看,是公孙衍,连忙微笑的还礼道:“犀首兄,久违了。早就听闻兄近日莅临,没想到今日在此相见,可见造化一物,非我等常人可预知。”
“造化于兄你,乃是天上之日月,明灭可见。而于我等追名逐利之人,乃是雾中之花,想得却苦于无门。是以于兄,则观天地如以一叶而知秋风至,于我,则如入迷雾而不知其所往。”公孙衍对鹖冠子说道,心中无不悲凉之感。
鹖冠子如何不知,公孙衍对于时势的洞见,并不在自己之下,否则,也不会在早年间,就出仕秦国,并最终成为既商君之后的秦国大良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风光无限。只不过后来,他和张仪因为魏国之事产生龃龉,导致失了秦惠文君的信任,才不得不流亡魏国。但是,其人之才,却是非常难得的。
“早年与君秦国相识,把酒言欢,素知君心如何。但是天下风云变幻,君未尝不能再立不世之功。”
“然则天下大势,虽未明朗,但是才智之人,早已心中有数,天下必然一统,只不过谁能成其大事,殊未可知。但是秦国势大,据山河之险,关中之丰腴,加上主明臣强。据车马而虎视巴蜀,一旦为其所有,恐怕一问九鼎之国,非其莫属。”
“虽如此,但是统一之势,尚未发轫,其他诸侯,未必没有机会。”鹖冠子说完一顿,轻声言道:“君来邯郸,可知赵国也是藏龙卧虎,蓄势待发之像?”
“龙虎之人,我已见到,正是君也。难道,君以决定,隐居于此了?”
“哈哈哈哈,犀首兄这次可是遮了眼了,这龙虎之人,非是某,而是另有其人。某不才,愿与君相赌,十年之后,此人定能称雄天下,二十年后,纵横中原,至于以后,与秦国相争者,必为此人!”
“噢?君如此笃定,不知所为何人?”公孙衍心中一惊,他甚至鹖冠子高洁之士,从来不喜欢虚言相对,是以能够被他推崇备至的,定然有不世之材,是以非常好奇,还有何人有如此能耐。
“君明日上殿,拜见君上,定然知之。”鹖冠子神秘一笑,默然不说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