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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此去临淄,虽然并非副使,然而责任之重大,比之正使亦未遑多让。一切临机制变,全靠先生绸缪了。”龙台的后花园里,赵雍和乐毅一前一后,小声攀谈。赵毅和喜远远跟着两人,坠在后面。
“重任在肩,定不负君上使命。”乐毅淡然说道。
“倒也不必太过为难。孤都明白,想说服齐国罢兵,难比登天。孤本想亲自前往,审时度势,实在不行就兵行险着,挟持田婴......”赵雍一边说,一边讲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事实上,这也是他最近深思熟虑的结果,相信通过齐国境内的“飞熊”组织,想要达到这个目的并不是难事。
乐毅思虑一阵,慢慢说道:“君上此举,万不可行,还请三思。”
赵雍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乐毅,显然是想让他给自己一个答案。
“田婴此人,素有豢养门客的习惯,据说其门客三千,其中能人异士更是不知凡几,若是不明情况,随意潜入刺杀,恐怕不但我等身份暴露,就连想安然回到邯郸,都几乎是奢望了。”
“此外,田婴虽是齐国相,但是这军队之权柄却并非他能假手,而是在将军田朌手中。田朌与田婴不和,举世皆知。即使您挟持了田婴,恐怕对于齐国伐赵的决心亦无所动摇,反而会刺激齐国立刻起兵伐赵,风险太大。”
齐国和赵国一样,都是文武并行制度,相是文官之首,将军是武官之首,文武并行,同时听命于齐王。这样的做法,的确让齐国的官僚工作效率得到了提升,也让齐王能够更好的把握政局,但是同样的,文武之间的互相倾轧,也成为了齐国政治生态中非常灰暗的一环。从邹忌为相,陷害身为将军的田忌及军师孙膑,使其两人不得不逃奔楚国,到田婴为相,和田朌反目,齐国将相失和几乎人所共知了。
即使能够控制住田婴,与齐国的军事问题,几乎没有任何改变。田朌对于赵国,可是从来没有什么好的观感。
“如此说来,此事莫非没有和平解决的可能?”赵雍心底倒不是惧怕战争,主要是害怕中山反复,自己和齐国打的火热,这边中山在背后偷袭,那么赵国将陷入腹背受敌之困境。
两人默然不语,缓缓走着,乐毅思索一阵,缓缓说道:“某以为,君上不妨将眼光放得高一点,田婴也好,田朌也罢,其实都害怕一个人,只要这个人不准备攻打赵国,那么赵国定然是无虞的。”
“你说的是齐王吧。”
“正是。这位齐王可不是一个任人蒙蔽的君主,以田婴和田朌的手段,都不会瞒过这位大王的耳目,是以只要齐王能够放弃攻打赵国,赵国就算是安全了。”
“孤如何不知道呢?但是根据情报,这位雄主已经油尽灯枯,恐将不久于人世,这也是田婴敢独断专行的原因啊。”赵雍苦笑说道。
乐毅自然清楚,赵雍有一条秘密渠道探听其他国家的消息。
赵国的情报机构有两条。一条是通过边境和驿站勾连起来的情报传递渠道,通过司马府上报君主。但是赵雍登基之后,力主白虎厅成为赵国中枢,所以这条渠道的终点,也就从司马府成为白虎厅,所有边境奏报,凡属加急情报,可以避过司马府直接到王城白虎厅,由当日职守官员负责传达君主和召集其余白虎厅人员知晓。如今的白虎厅,除了赵豹等四人外,乐毅也成为第五人,庞葱、楼缓虽不当值,但是只要在邯郸,也就以备顾问。
即使如此,关于赵国的另外一条情报系统,乐毅也只是听闻,这条情报系统直属于赵雍负责,至于是什么渠道,什么人执行,他一概不知,不过据说其可信度非常高。所以赵雍说齐王将不久于人世,那么肯定是获得了这方面的可靠情报了。
“但是君上莫要忘了,即使是一头病虎,也足以威震狐狸了。若是想要达到劝齐国罢兵的目的,就要让这位齐王出面震慑一番。但是具体要如何,某还要到了齐国,再完善一二。”
“嗯。”赵雍点了点头,现在也只能如此了。想了想,他将手探入怀中,摸出一枚绿意盎然的佩饰,一看就知不是凡品,珍而重之的交给乐毅,郑重说道:“先生到了临淄,可找一位名叫文姬的女子,一切先生想要知道的信息,皆可通过她了解。必要时,亦可获得她的协助。不过,先生也不要和她全盘托出,有所提防即可。”
乐毅小心的将绿玉收好,问道:“君上可有什么话要带给这位文姬?”
“君就言,‘抗罗袂以掩涕兮,泪流襟之浪浪。悼良会之永绝兮,哀一逝而异乡’。她就会将先生引为自己人。”
乐毅默记这两句,点头表示知道了。
“先生打算几时动身?”
“今日乃是初六,如若齐国使者近几日行将离开的话,某当于十六动身,出使齐国。”
翌日朝会,赵雍宣命齐使觐见,说明赵国刚刚经历大战,元气大伤,无再战之力。故不会协同齐国攻打中山。
士尉见赵国已经坚定决定,知道已经无法改变,遂说了几句狠话,第二日就离开了邯郸,奔回齐国去了。
十三日,赵雍下令,调将军庞葱率领部队前往高唐驻守,负责高唐防务,校尉李拙并行。
十五日,赵雍下令,着赵爵为正使,赵袑为副使,并乐毅共同出使齐国。另典客司典客司马浅出使中山,就三国关系进行商谈。
一时间,似乎战争的阴云又漫上了赵国的天空。
与此同时,在北方的灵寿,战争带给中山的影响,丝毫不弱于赵国。
相府的走廊上,一个女婢托着木盘,缓步轻挪,眼睛盯着托盘上的肉粥,唯恐洒出来一星半点,回头挨了责骂。她非常清楚,为什么其他姐妹以前都抢着争着要做的伙计,这次都推给了自己这个小丫头,那是因为最近,老爷的心情甚是不好,就连他最宠爱的小妾,都无故被打了一顿。是以所有人都躲避不及,只有自己这个小丫头,没法退却了,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过来,私下里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在想什么?”小丫头低着头走着,忽然听见一声戏谑的招呼,手一抖,满满的肉粥顿时洒出来不少。顿时小脸一烫,眼中开始蓄洪,忍不住哭了出来,恨不得将喊她的人碎尸万段。
“公子。”她委委屈屈的喊道。
司马喜看着她的样子,自然清楚是怎么回事。作为罪魁祸首,他接过托盘,微笑着说道:“行了,这东西,由我去送吧,你可以回去了。”
“诶?”她疑惑地看了一眼司马喜,虽然知道他平素比较体恤这些奴婢们,但是这还是自己第一次感受到。
“怎么?若不然,你继续去给老爷送过去吧。”说着,他就要将托盘还回来。
“奴婢告退。”她赶紧往远处跑去,才走两步,又回过头来,朝微笑的看着自己的司马喜说道:“公子,听说...听说...”
“听说什么?”司马喜疑惑道。
小丫头鼓足了勇气,说道:“听说老爷生气,和公子有关,公子此去,岂不是...岂不是...”
司马喜眼中精光一闪,继而“惊讶”的说道:“哎呀,是啊,如此怎么是好?不如,还是你去送吧。”
“噢。”小丫头突然埋怨自己,多什么嘴啊。
“好啦,你走吧。”
小丫头看到他促狭的笑容,白皙的脸庞泛起了红霞,低着头,说了声:“是,公子。”扭头就跑开了。
司马喜笑着摇摇头,朝着司马赒的房间走去。他敲了敲房门,没有人回应,他又敲了敲,还是没人回应他。他微微一愣,推开门,刚迈步走了进去,只听“啪”的一声,像是什么物品摔到了地上,接着一人喝到:“滚!”
司马喜似乎知道早就会有这样的待遇,倒也不着急,慢悠悠的走了进来,关上房门,将肉粥放到了已经须发皆张的司马赒的面前几案上,匍匐在地,也不多言。
“我说过了,我司马赒没有你这样的儿子,你立刻给我滚出去!”
“父亲,请听我一言......”
“有什么好说的!你就是个叛徒,为了自己的利益,出卖了中山!我如何不知道你的想法,你不就是希望将赵国因为外援,对抗公孙弘那些人吗?哼,我告诉你,但凡我在一天,你这个想法都是断然不会成功的。”
司马喜看着眼前的父亲,虽然内里波涛汹涌,但是表面上确实古井无波,任凭司马赒大发雷霆。
“老夫知道,公孙弘等人虽然名义上和我一路,但是心里却早已跑到了太子那一边,只要君上薨逝,太子继位,那么老夫只能束手就擒。老夫心里明白的很!”
接着,他指着司马喜说:“但是你的这个想法,无异于与虎谋皮。别怪老夫没提醒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