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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背后谈论别人可不好，毕竟我们是伙伴呢。”水世难得提醒了一句。
“我这是羡慕，羡慕！”许婧大叫道。
“啧。”
能藏起自己所有的缺点很厉害，但不一定是好事。要知道，平凡从不是错误，缺陷也是一种美丽。
天衣无缝的只能是仙女，仙女总是能引起人们的憧憬，但仙女的身上却少了一种凡人拥有的，可爱的真实，就像影视剧中的明星，或许能引起人们的喜爱，却鲜有人试图亲近。
许婧就是那种，想让人亲近的女孩子。
她平凡，她不凡，她……真实。
至于我……
我，真实吗？
水世摸了摸自己的脸庞，仿佛能摸到上面带着的重重面具。
话题谈到这里突然被堵死，一时间，两人均陷入了沉默。夜色渐浓，星月无言，唯有几名穿着蓝色工作服的电工上上下下爬行着，大约是在维修电路。操场上大大小小的光源被掐断，脸庞埋进黑暗，两人都看不清彼此的表情。
是该说些什么了吧，水世犹豫片刻，便主动提议:
“一起在操场上走走？”
意料之中的，少女没有拒绝。
许婧微微颔首，她施施然起身，两人并肩而行。
☆☆☆
月华如水，为操场跑道镀上了一抹淡淡的金晕。皓月当空犹如玉盘高悬，许久未见这样纯净的月色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很久未曾这样安静地，认真地仰望星空过。
在水世还是个小学生的时候，他没有隔壁霓虹死神小学生的智商，也没有木之本樱的奇遇，就连情窦都关闭的死死的，唯一每天坚持做的，除了看动画片外，就是无限制的胡思乱想。时过境迁，当年大部分幻想出来的产物都消磨的一干二净，只有少数几个依旧萦绕在心头，成为对童年的回忆。
比如说……水世别过头，看向身边好自己步伐几乎一致，同样缄默无言的少女。他斟酌着问：
“许婧，你追过月亮吗？”
大概都曾有过这样的年纪？以为月亮是天上亘古不变的标志，把它当做天空中的红绿灯，标志牌，是自己努力追赶就能跨越的对象。
于是就在上学或放学的路上快步奔跑，低着头看着路面的沟壑簌簌而过，以为再度抬起头时，完成的就是超越。
但是，当停下脚步之时，月亮依旧在不远处的天幕上静静镶嵌着，仿佛有一根线与之相连，你跑它也跑，你停它也停。
就像人永远也跑不过时间。
“追月亮？是跟着月亮一起跑吗。”许婧并没有立刻回复，而是陷入了沉思，“我好像做过……有一篇说这个的小学课文对吧。”
“《和时间赛跑》。”水世认真地回答，“学过这篇课文后，我再也没有追过月亮了。”
“噗……想着你早上和晚上追着月亮跑的场景，我就觉得很有趣。”
“哈哈，但我还是挺怀念当时那种感觉的。”水世从记忆的角落里抽丝剥茧，提纯出属于八九岁的年纪，最本真的情绪，“现在我们知道的太多，不敢做的事情也太多。”
“其实仔细想想，追赶月亮也没有那么愚蠢。至少那时候，我们还有追赶的勇气。”
“……”许婧噙着笑看着水世又是怀念，又是忧伤的脸庞，她突然道：
“那，我们一起再追赶一次月亮？”
“额……”
“来呀来呀，反正天黑，没人会笑话我们的。”许婧晃了晃垂下去的胳膊，“就当是某不知名女士与不知名男士的行为艺术。”
行为艺术？我们可是成熟的大学生……水世下意识地想要反驳。
而后他哑然一笑：成熟个鬼。
其实八九岁的年纪固然美好，十八九岁的年纪也不错。
至少拥有那么多孩子气的权利。
“我感觉这样似乎有些傻。”水世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心境不一样了，现在我知道，我们永远追不上月亮呀。”
“如果我说，我们可以呢？”夜色中传来少女银铃般的声音。
水世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他大约能猜到，一定是那标志性的狡黠笑容。
“为什么？”水世喃喃道。
“等一下就告诉你。”许婧再度抓住了少年的手腕。
冥冥中似乎有人一声令下，两人同时在操场上奔跑了起来，从一片黑暗窜入另一片黑暗。指引他们的始终是天上的月亮，他们的目标也始终只有一片月亮。
水世不敢往身边去看，即使他知道，如此近的距离，已经足以看清少女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和表情。
但比起月光，少女的心思更加难猜。
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半小时也许更久，久到水世的双腿酸麻，目光也有些涣散，明明知道过去的时间并不算多，却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那般倦乏。许婧突然停下了脚步，大力握住水世的手掌，止住了他向前的冲劲——在持续的奔跑中，两人的交接处已经从手腕变成了手心。她大声道：
“水世，你快看天上！”
水世下意识朝天上看去，只见月亮被乌云托住，隐藏在层层叠嶂之中。
“然后呢？”他犹豫道。
即使月亮躲在乌云里，它依旧在那里，因为变化的不是月亮，而是乌云呀。
“我们就可以往光明的地方走了。”
许婧指着不远处忙碌维修的电工们，“如果我没猜错，灯……要亮了。”
话音刚落，整个操场的路灯渐次亮了起来，犹如倒塌的多米诺骨牌。在操场的最边角，有一对少年少女并肩而立，看着亮丽的光束，犹如观看一场盛大的新年焰火。
在光芒之中，许婧迈着轻快的步伐往操场的出口走去，似乎这么久的奔跑，以及一瞬间的恍然带来了别样的喜悦。水世也亦步亦趋跟随着她，不同于她的洒脱，不由自主地，水世还是偏过头，最后看了眼天空。
月光刚刚透过云层。
我们确实追过了月亮呀……至少，我们比月亮率先走入了光明。水世如是想。
你就是那个把我带入光明的人吗？
看着少女有些单薄的背影，水世突然想到，即使有些人像皓月一般闪烁耀眼，却依旧有着照不到光芒的那一面。
那一面没有露出的这一面圣洁美丽，却有可能是一个人所有悲伤，痛苦，不甘，压抑的根源。
许婧啊许婧，世界上根本没有完美的人。
你已经够了解我了，我却仍然不了解你。
你已经成为了我的光，我可以用我的光再去照耀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