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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陆雯被一阵呛人的烟味熏醒了。
只听见在门外,丫鬟喜儿正咬牙切齿地说到:“府里管份例的人,心眼全是黑的。这下等的煤炭就是陆府下人房里都不会用,居然派给咱们院子里!”
“只怕火没升起来。把姑娘都呛死了。”
杨嬷嬷正色道:“你少说两句。被姑娘听见又是麻烦事。”
“喜儿。”陆雯在房里喊到。
“诶!”喜儿从门外应声进来,脸上还有些尴尬。只怕刚才自己的几句碎嘴都被雯姑娘听见了。
那日,被陆雯吼了一声之后,陆敏婕真的松了一点手脚。拼着一股莽劲,陆雯拖着陆敏婕撑到了嬷嬷与丫鬟递来长杆的时候。
本就冻僵的陆雯一直没有缓过来。又落了水。拼了最后的力气把自己和陆敏婕带上岸,就昏死过去了。
陆雯被送回院子里时浑身湿透了。本来整个人应该是冻僵的,却意外地烫手。可以说是大病了一场,高热几日不下。杨嬷嬷去了几趟前院,想给姑娘请给大夫都被拦了回来。
眼看烧得人都迷糊了。陆雯自己竟然从高烧中挣扎地醒了过来,掏出两粒碎银子,跟喜儿说,去求人讨一壶烈酒来。哪怕是最差的老白干都行。拿回来给她擦全身。
说完就又昏了过去。
喜儿哭哭啼啼地出门,终于跟后厨的厨娘讨了一壶做饭的黄酒。按照陆雯的法子,擦了三四回,高热终于退下去了。堪堪捡回来一条命。但是,身子还是重,正虚着。
陆林氏那里也是好笑,陆雯烧着的时候装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收到风说陆雯醒了,立马就派了李嬷嬷过来,说,雯姑娘和三姑娘交恶,有损女德,份例减半,禁足三月。
陆雯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回,知道了。
正好。三个月不用去昏定晨省。
倒是喜儿难受地大哭了出来,她是老夫人在世时给陆雯收的大丫鬟,原来陆府俸禄不高的时候,吃穿用度陆雯都没受过委屈。怎么现在陆府正二品的俸禄,还要克扣份例。
看着喜儿哭得这么伤心,陆雯张张嘴没说:以后难受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这不,连冬日里的炭火,给的都是最差的。
陆雯回京之前就知道会有这些局面。祖母不在了,陆府就没有人跟她是一条心的。出嫁以前,她都少不了要受气的。
只是,有些气忍得,有的不必忍。
禁足,份例减半都可以。现在她伤寒未愈,连这冬日里的炭火都要克扣,那就是要她的命。
“姑娘。你叫我。”喜儿怯生生的说。
“你在外头说什么?”陆雯问道。
“喜儿今天去领炭火。外头给咱们院子里最差的,烧不起不说,还熏人。”喜儿说着就委屈。
“分碳的嬷嬷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呀!”喜儿捏着嗓子学起分碳的嬷嬷的嗓音:“每个院子都是一样的,你不要找茬!小心我告诉管家,把你发出去。”
喜儿想起那个嬷嬷的嘴脸就来气,“我是府里的大丫鬟,发我可轮不到管家做主!”
陆雯见她的样子,好气又好笑。“那你看过别家的炭火吗?真的都一样吗?”
喜儿哭着这张脸,“姑娘,您是逗我吗?这炭火都是黑秋秋的,我哪里看的出来好歹?只有烧起来才知道熏不熏人啊!我总不能去别人院子里看人家生火吧?”
陆雯有些时候,真不知道自己是姑娘,还是喜儿是姑娘。除了伺候人,其他还真是一问三不知。
陆雯耐着性子说:“炭火熏人是因为里头掺了烧不着的沙土。炭火没烧以前看不出来,烧的时候看不着。那就看烧之后的。”
喜儿恍然大悟,“对呀!那我去三姑娘得院子外头,看看她的渣土就知道了!可是……”喜儿又糊涂了,“知道不同又能怎么样呢?”
陆雯扬扬眉,说:“坐实之后,你就去院子里骂街。说分炭火的嬷嬷中饱私囊,克扣了咱们的炭火,要嫡母做主。”
听陆雯这样安排,喜儿有些傻眼,问道:“雯姑娘,你是病傻了吗?这肯定是夫人吩咐的,不然借她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做这种事?”
陆雯勾嘴,笑了笑:“所以,你得分时间去,捡着明日有外府的夫人们来赏花的时候去说。把包着渣土的手绢给夫人看。”
陆雯记得,陆林氏很喜欢梅花。三年前离开陆府的时候,府里的梅花养得就在京圈的夫人中出了名。冬日里,几乎每天都有人上门赏梅。
“喜儿不懂。”
“嫡母最怕被人说气量小。虐待庶女的名声就够难听的,更何况我还是嫡女。陆林氏在京中已有善妒的名声,嫡母作为继室,又干出这种事情。”
“名声只怕是坏透了。三姑娘还没有定下人家。如今府里来往都是京中的贵妇,谁知道她的三姑娘会嫁到谁家里?”陆雯还在病,话说多了就累。喘了口气说到:“谁也不敢保证三姑娘日后会不会和陆林氏如出一辙?所以,夫人为了三姑娘决不能让别人知道她还有别的坏心眼。否则,三姑娘及笄之时,说不到好人家。”
“如此,把这事捅出去,夫人自然不敢护着,只能让管事的嬷嬷背着个锅”喜儿思考了一阵,想通其中的缘由,喜出望外起来,“姑娘!您真聪明!喜儿这就去!”
“咳咳,去吧!”陆雯笑了笑,又躺了回去。她知道,这次伤寒没有什么大的毛病,就是要暖暖和和的过冬。因此,她不想计较其他,只求能平安出嫁。
今时今日,陆良珏的身份地位,不可能将陆雯发给什么不好的人家。哪怕是做继室,也必然是嫡妻。
只要人活着,什么都好说。
这是祖母告诉陆雯的。她一直记着。
翌日,喜儿欢天喜地回来了,“放这放这!你们出去吧!”
陆雯在床上看书,见院子外面热闹,抬了下眼。
杨嬷嬷说:“我让她们安静些。”
“没事,这冬日冷清,闹也没多大一会儿。”
正说着,喜儿推门而入。“姑娘!喜儿幸不辱命。”
“乖!姑娘现在没有可以赏你的,记在案头上,到时候发你出府的时候,算在嫁妆里。”陆雯笑嘻嘻地说。
喜儿羞了脸。“姑娘怎么说话一点都不害臊的。”
陆雯用书遮了嘴。“口无遮拦,口无遮拦,口无遮拦。”
“姑娘,你不知道,刚才夫人的表情多么骇人。吓得我不敢看她,只敢装哭。”喜儿坐在陆雯床前的脚踏上。“我还没哭够呢,夫人就叫我不要哭了。让李嬷嬷把那管事嬷嬷叫来,一顿训斥……”
喜儿说得是津津有味,陆雯实在是不忍心打断她。一边看着书,一边听她絮叨。
“……不过,夫人今天脸色不好,还有别的事情。听说,陛下要给穆王再指一门婚事。”喜儿说到。
“穆王?”
“对。”怕陆雯想不起来是谁,喜儿补充道:“就是慈姑娘的夫君。”
“啊!那个断袖。”陆雯恍然大悟。
穆王大婚前不曾纳妾,甚至府里连年轻的女眷都没有。坊间有人揣测,穆王的喜好与寻常男子不同。府中恐怕有分桃的小厮……
杨嬷嬷和喜儿的脸色变得古怪。
陆雯自知失言,清清嗓子,“咳咳……”把手里的书扔掉,“哎呀!这话本不能总看,脑子都糊涂了。”
“……也是辛苦穆王妃……得知王妃有喜,我们家姑娘还放心不少……谁知,竟然去了……”杨嬷嬷想起旧事,有些感慨。
陆雯当时要回凤城守墓,绝不是出于对父亲陆良珏的体贴。而是,信了坊间的传闻。
在这件事上,陆雯与祖母是有分歧的。祖母以为,后院没有女人,陆雯以后会过的简单一些。
然而,陆雯自持,嫁人之后,倘若与夫君不睦,和女人在后院斗上一斗,不失为一种生活乐趣。
毕竟妻妾有别,夫君就算再宠爱姬妾也不能留宿。
可是,要是和男人斗……就只有被欺负的份了吧……每天还得看着人家出双入对……于是寻了守墓的借口逃了婚事。
得知陆敏慈嫁过去不久便怀有身孕,陆雯心里好受不少。至少,日后有了孩子作为倚仗,不会过得没有盼头。
杨嬷嬷问道:“夫人为何因为这事心情不好?”
陆雯拨拨指甲,说破其中天机,“只怕,慈姑娘嫁过去的时候,夫人给了不少陪嫁。如今,世子刚刚半岁。就有新妇要进门。夫人是在肉疼自己的陪嫁。”
“倘若是一般的人家,这时娘家都会给女婿家再送一个姑娘过去。一是自家的财产不会落入旁人手里,二是不用担心外孙受继室欺负。”
听陆雯这样一分析,杨嬷嬷明白了,说:“夫人此时恼火的是,一是亲家是天家,这个法子行不通。二是,三姑娘如今才十四。嫁不过去。”
“的确。”
喜儿不解:“就算三姑娘年纪到了,她能愿意给别人做填房?”
杨嬷嬷看了喜儿一眼,“平日里挺聪明,怎么犯傻呢?那是别人吗?就算是填房,也是穆王妃,是一等国夫人。”
“一等国夫人如何?我家姑娘就不稀罕。”喜儿扬着头说。
“额……”陆雯也不知道怎么就把自己扯进去了。她一想,“不对。扯远了。先王妃去世不满周年,穆王还是新鳏,陛下这样安排有失身份。”
说到新鳏,陆雯有些膈应。陆良珏当年就是新鳏娶得新寡……有什么身份不身份。当年凤城的人碍于凤城巡抚都不敢说陆家的这桩婚事。现在又有谁敢天子脚下非议皇子?
不仅,陆林氏也不至于气得脸色发青。陆雯也为产子丧命的陆敏慈觉得不值。
杨嬷嬷说:“这个我略有耳闻……坊间传……穆王不放心他人照料小世子,竟然把小世子带上早朝……”
陆雯一愣:竟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理由。她想到那个画面,不由笑了。“还有这种事?”
“坊间传闻嘛……捕风捉影的……要是这样……陛下这般着急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是不好看的。”杨嬷嬷说出来,觉得荒谬极了。
陆雯活动一下僵直的脖子,“这事倒也急不得……陆府好歹是户部尚书……陛下把谁的女儿指过去,都会和陆府结怨……前朝最讲究的就是制衡之术,没有更特殊的理由,断不会这样做。”
喜儿来了兴趣,“那陛下还会让王爷带着小世子上朝?”
“不会。冬至要到了,前朝要歇下准备过年的事情。陛下应该会准穆王病休。这几日不要去祸害早朝。”陆雯顿了顿。她自己也不清楚怎么就停了下来。
喜儿催促道:“在然后呢?”
陆雯语塞,“额……”然后福至心灵,说:“开春之后,要是穆王还是不改,应该会让小世子入宫,给雯妃娘娘代为抚养。”
说完,陆雯自己觉得怪怪的:怎么她就觉得穆王会不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