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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旧式小区里的房子，不仅年岁大，而且总是比较千奇百怪，很大程度上和危房也只差一个红色油漆刷出来的“拆”。
所以徐年后悔了。
她以前一直觉得王婆子辟出来的这个仅有俩平方米的小阳台很可爱很有生活情趣，但是现在明了的她真是瑟瑟发抖——这是一个在五层楼房外侧凭空搭出来的地方，靠着厨房伸出的一点点支撑苟活至今。
高茜双手撑着栏杆，回头瞥了她一眼。
“还有五分钟。”
徐年贴着墙站好，一动不敢动。
阳历新年虽然没有多大的节日气氛，但该有的意思还是不会少。零点之时，市政府会在明月湖广场放烟花。
烟花每年都有，徐年见过，其实没多大兴趣。不过节日讲的就是一份热闹，高茜看样子还挺想看，她不想扫兴。
但是她现在后悔了，这个小阳台原本就在呼呼的北风下摇摇欲坠，更不要说再加上两个人的重量……
想到这里，她又看了眼靠在另一边栏杆上一直沉默的少年。
恩……三个人的重量。
屋子里，王婆子正在煮刚刚包完的饺子。这个老太太一直都是很神奇的存在，煮个饺子也会突然之间破口大骂。一阵锅碗瓢盆的叮当响后，要么是她看见蟑螂的失声尖叫，要么就是她不耐烦的抱怨和对不知道哪个街坊邻居的祖宗好几代的问候。
这时，电视里某台的跨年晚会的几个主持人开始有点吵闹地倒计时。
十，九，八，七……
徐年看见高茜从荷包里拿出一张小纸片，手法娴熟地开始折着。
六，五，四，三，二，一！
一喊出的一刹那，市政府那边的烟花嘭得冲天而起，一下子就照亮了一片天空。烟花那一瞬间的爆发实在很美，很绚烂。一簇一簇地紧接着，无端地就让人期待着下一个的样子。
她看见少年一下子就被照亮的侧脸，看着他牵起嘴角，看着他见到烟花绽放一瞬间眼眸里的惊艳欢喜，看着他突然转过头。
转头？！！
……
好吧，第二次了。
逆着光的少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知道一身白衣在黑暗和光中若隐若现。徐年很不喜欢现在这种感觉，她看不清楚对方，可是对方却可以轻而易举地了解她的一举一动。
她只好转过头，掩饰自己的不开心。
高茜那边转眼就折腾完了那张小纸片，折出了一只小巧的纸鹤。徐年一看到那个小东西，就突然想起了搬家那天撞掉的那一盒纸鹤。
她看见，高茜折完纸鹤就把它丢回了口袋，顺手就掏出一只棒棒糖塞在嘴里。对方似乎感受到了徐年的视线，转过头的同时，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很是有些怜悯地递给她。
……那啥，她真的不是想要棒棒糖的。
烟花很快就停了，一切又笼罩在黑暗之中，空气里残留着一些火药气息。
高茜背过身，叼着糖，说：
“妈妈死后，有个人跟我说，吃糖就不会伤心了。然后，那个人走了。后来，有一个男孩送了我一盒纸鹤，说它们代表的是最纯粹的爱和希望，然而最后，那个男孩也不见了。”
话很轻，差点就被北风刮走了，但徐年还是听到了。
“有一点搞笑。他们人走了，倒是把这些习惯都给了我。”
徐年正等着她继续往下说，但对方住了嘴就盯着她看。这个眼神，挺让人心里发毛的。
她说：
“你，不对劲。”
徐年有一种直觉，高茜一定是知道了什么，连忙就打断了对方：
“那两个人不值得你去伤心的。”
高茜撅了撅嘴，笑道：
“对啊！一个是丢下我重组家庭的父亲，一个是甩了我转头就和别人恋爱的竹马，确实不值得伤心的。”
“我只是用我的事提醒一下你，毕竟你真的不聪明。”
说完，高茜低头进了房间。
徐年一阵后悔，暗骂自己真是一壶不开提哪壶。她正发着愣，冰凉的手倏然被一团温暖包住。徐年惊讶地抬头，少年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旁。
有些感情，是说不出口，而有些感情，是不必说出口。
女生的敏感让徐年在天桥遇到他时，她就知道了对方的心思，她相信对方也是一样。可是奇迹般地，他们俩人都没有说出这份喜欢，只是一个默许，一个陪伴。
所以，当两个人手触碰到一起时，徐年的第一想法居然是吃惊。
她下意识地抽了抽手，对方却立刻地一把捏紧了。然而下一刻，他松了手，转眼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
饺子煮好了，三个人围在桌边，吃得有点沉默。
可能是三个人都各怀心事，这顿原本应该温馨的夜宵现在有点难熬。最后，还是王婆子拿出了一瓶红酒才稍微活跃了气氛。
“你俩过新年的怎么回事！哭丧着脸干嘛！我这儿有红酒，咱们喝一点，喝一点好睡觉，明天不是放一天假嘛？好好休息！”
……
徐年今天不知道后悔了多少次，明明刚开始只是一瓶红酒，后来又不知道王婆子从哪里搞来了白酒，面前这俩人就醉得不省人事。
两个疯婆子醉了之后，简直难缠，天理不容！！
而徐年的新年就这样不失悲催地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