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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饭忙碌下来,结果王明远只是出了些底料,外加一些牛羊肉,然后就是全程观看了。
红汤炖鸡、清汤的牛肉和羊肉,外加一些各自家里自留地采摘而来的新鲜蔬菜煮成的淡菜,全是汤菜,被分装在一个个小瓦盆中端上桌子。
看着简单,但依然给人一种非常丰盛的感觉,分量和油水还非常地足。
有火锅底料在手,不需要王明远动手,其他人上,一样能做出美味。
这一次,王明远招呼众人上桌,一个眼色,大男人们立刻秒懂,都忙着招呼自家的婆娘儿女一同上桌。
虽然女人们表现得依然有些扭捏,但比起上一次,痛快了很多。
孙寒卫有些诧异地看着这一幕,很快又笑了起来。
这样男女同桌共同用餐的场景,就即使在城里,也不多见。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王明远。
他的想法,明显要比很多人开放得多,让孙寒卫不得不高看一眼,并对这个小青年充满兴趣。
更让孙寒卫惊喜无比的是,这一桌饭菜,看似做得粗糙,却是无比的美味。
红汤炖鸡,香辣爽口,油而不腻。
清汤羊肉,暖心暖胃,营养温补。
清汤牛肉,汤鲜味美,口味纯正。
就连那一盆淡菜,都清脆爽口。
一动了筷子,孙寒卫就有种停不下来的感觉。
最高兴的,莫过于孩子们,王明远悄悄将买来的香槟、菠萝汽水、花生牛轧和大白兔奶糖都取了出来,分发他们,一个个乐得窜起老高。
一顿饭,吃到了临近天黑才结束。
女人们忙着收拾锅碗瓢盆的时候,王明远取了烟分发给几个会抽烟的,一群人就在院子里闲聊着。
王明远顺便将不再收购蚂蝗的事情跟众人说了,让他们把现在手头上的晾干就行,这件事情到此为止。
尽管被陈进学举报投机倒把的事情解决了,收蚂蝗干的事情轻易不会被质疑,王明远也不想在这事情上花费太多精力。
一方面是被陈进学寒了心,另一方面,他也想做点别的。
弄蚂蝗干才多大点事,这也能被举报,让王明远很清楚地意识到,试图将自己的想法加注在这时代的人身上,是一件多么困难且幼稚的事。
引领这时代的思想风潮,推进这时代的发展进程,一切都需要经过时间慢慢地发酵,王明远不觉得自己有这能力。
他只是一个蜂学专业出来的小本科生,也没那么远大的抱负和心气。
低调赚钱,悠闲生活,这才是他的终极梦想,虽然看上去很咸鱼,但舒服啊!
而赚钱,在这年代就很合适,好东西不少,价格在他看来,还贼低。
无论是在这时代摆摊做生意,还是将这时代在很多人看来很平常但在现代变得无比金贵的东西拿到现代去卖,都能轻松大赚。
上一次弄到半吨虫草,让王明远意识到,着眼于小小的蚂蝗,有些白瞎了自己能在两个时代穿梭的能力。
应该多出去走走看看,这才能有更多的发现。才能有更多赚钱的机会。
轻松做个财富搬运工,挺好!
王明远突然宣布以后不收蚂蝗干,张家坳的几家人显得有些难过,毕竟少了一个能赚钱补贴家用的途径。
虽然他们都很清楚,蚂蝗干不可能一直地收购,达到一定量就会停止,这是很正常的事。
事实上,阿渡公社、芒县这些地方,供销社就有专门的药材收购点。
很多人都有上山采挖药材到收购点出售的经历。
但是,附近山上的药材,能卖的已经被采挖得差不多,想要采挖到,得花费更大的精力去找,或是碰运气。深山老林里倒是有不少,但是危险啊。
采挖草药出了事故的例子太多,一去不回的也串串是。
抓蚂蝗,已经算是很难得的轻松机会了。
这机会是王明远争取过来的,而收购的“正主”孙寒卫就在眼前,众人自然而然地看向两人,都希望能再得到一个赚钱的机会。
孙寒卫可是海城药物研究所的所长啊!
他们不知道这所谓研究所是干什么的,但所长两字,一听就是极有本事的存在。
王明远当然明白他们的意思,他其实也有类似的想法。
孙寒卫可是海城药物研究所的所长,那是药物研究方面的权威机构,既是做药物研究,定然和不少制药单位有联系,一定是有门路的。
他不是没想过找孙寒卫问问,从他哪里讨个机会,倒不是想着自己要赚什么,只是希望能帮上这些跟亲人无异的乡亲们。
孙寒卫之前才帮了他一个大忙,总不能得寸进尺吧。
但一看众人渴望的目光,王明远还是厚着脸皮问道:“孙叔,还有没有需要采购的草药我们能帮上忙的?”
试试总没错,万一真有机会呢?
孙寒卫也清楚这些老乡的想法,但他所在的单位是科学院下属的重点研究单位,体制管理严格,尤其是保密性方面,更是苛刻。
之前站出来替王明远说话已经是冒着风险的了,这方面的渠道,他即使知道一些,也不是轻易能掺和的。
孙寒卫无奈地摇了摇头:“出于体制的特殊性求和保密要求……我其实是不允许接触这些的。”
还有保密要求……
无论是80年还是2023年,带有保密性质的单位,向来不简单。
王明远虽然对海城药物研究所没什么了解,却也知道,确实是为难孙寒卫了。
“赚钱这种事急不来的,相信总有机会,大伙放心,我一定会想到办法……”
王明远不无安慰地说道,他见锅碗瓢盆已经收拾得差不多,有孩子都开始打瞌睡了,于是站了起来:“时间也不早了,大伙一天下来都挺累,就早点歇了吧。”
闻言,一个个起身,各自带着家里的孩子和碗筷桌凳都回去了。
待众人离开后,孙寒卫拍了拍王明远肩膀:“我明天要回去了。”
“韩小玲也跟你一起走吗?”王明远问道。
“我是想把她接走,但还是得看看她的意思,毕竟,海城里曾经发生的一些事,让她也有不少阴影。她即使决定留在这儿,我也不反对,看得出,这里的人,对她都很好,能在这生活,也挺好。”
“阴影?”
“他的父母,都是民族企业家,只是被误判成了资本家……你应该能想象得到随即而来的后果,抄家都只是轻的。小玲下乡当知青,也是她爸妈怕她被祸牵连害,费了好大劲才托人送出来的。
谁知道,这一别,再无法相见,命苦啊,这也是那么多知青都回城了,她还滞留在这里的原因,不过,去年终于平反了,我也是打听了很久才知道她在这里,这才找了过来!”
王明远沉默了。
能说什么?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又能改变什么?
他轻轻叹了口气:“我这人嘴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既然你明天就要走了,我去把那两袋藏红花球茎给你搬来捆车上!”
孙寒卫点了点头,径直韩小玲屋里,两人从见面到现在,因为王明远被举报的事情耽搁,都还没来得及好好说上几句话。
王明远趁机意念一动,瞬移至天坑,将电棍切换至照明模式,扫了一下周围,发现没什么危险后,快步来到小山洞前面,几下扒落堵着洞口的石块,将两袋藏红花球茎拖了出来。
忽然看到有什么东西快速爬到袋子的另一面,王明远被吓了一跳,小心地反过来一看,才发现是一只红得发黑的大蜈蚣。
这玩意儿毒性不弱,看着非常的凶猛,让人不寒而栗。
王明远很庆幸自己刚才拖拽口袋的时候,没被它咬到。
随手从旁边捡了根枯枝,将大蜈蚣挑飞,又细细检查了一下,扫落袋子上的几只蚂蚁,确定没问题后,这才意念一动,将两袋藏红花球茎放入随身小空间中,然后关了电棒装兜里,瞬移回到知青点前的院子里,又快速取了出来。
他去厨房点了煤油灯照明,找来绳子,将两袋红花球茎牢牢地捆绑在孙寒卫二八大杠的货架上,见两人还在屋内小声地说着话,王明远识趣地没有去打扰。
他去了厨房,将带来的饲料取出来,混合一些玉米面后,端着油灯去猪圈给两只猪崽添上,又加了一些水,然后就回到院子里的李子树下等着,铺盖还在韩小玲哪里呢。
两人聊了大半个小时,终于韩小玲就抱着铺盖随着孙寒卫出来了。
“今天晚上,得跟你在一张床上挤挤了!”孙寒卫笑呵呵地说。
王明远笑笑:“你是客人,地方太小了,不嫌弃招待不周就好。”
韩小玲铺好床铺后,出了房间,去厨房取了保温瓶,给孙寒卫倒了洗脚水,在孙寒卫洗过脚歇下后,韩小玲还特地给院子里的王明远也倒了一盆,端到王明远面前,让王明远大感诧异。
“别老是用冷水洗脸洗脚,不好。”韩小玲板着脸:“别以为自己年轻就可以不当回事,赶紧洗。”
“哟呵,转性了,我的玲妹妹居然也知道关心人了。”王明远笑道,脱了鞋子,将双脚放入水中。
水温调得很好,很舒服。
“谁是你玲妹妹了?”韩小玲翻着白眼瞪他。
“我今天可是听到某人叫我明远哥了,总不能是幻觉吧?”
王明远满脸得意洋洋,眼睛盯着韩小玲,看得她浑身不自在起来,赶忙背过身去,不想让王明远看到自己的窘态。
“猪崽现在很能吃,长得也很快,只是快没面喂了,你得想想办法。
你在自留地里种了那么多菜,你别指着我一个人整天帮你拔草浇水,等着吃现成的,以后我可不管了,自己不动手的话,就等着吃草吧。
还有,出去的时候,床铺自己收了放箱子里,我可没有这种义务,被老鼠糟蹋了也别怨我。”
说完后,她回头深深地看了王明远一眼,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关门,熄灯,再没了动静。
王明远愣愣地看着韩小玲房门许久,喃喃自语:“一下子交代那么多……这是决定要走了吗?”
早上四点左右,外面依旧黑沉沉地。
孙寒卫小心翼翼的起床动作并没有瞒过王明远,他翻了个身,继续装睡。
孙寒卫轻手轻脚地穿上衣服,开了房门,钻出去。
门外,韩小玲早就在等候了。
“他没醒吧?”
“没有,睡得很香。真决定就这样走了?”
“嗯!”
“这一走,以后怕是难见了,舅舅看得出,你心里有他……真不打算跟他说一声。”
“不说了,我给他留了信。”
“那……走吧!”
略微沉默后,房门被再次推开,韩小玲端着马灯,慢慢地走到王明远床边,站了好一会儿后,将一样东西放在王明远枕头边,轻轻叹了口气,又重新退了出去。
房门轻轻掩上后,很快传来了推动自行车的声音和远去的脚步声。
王明远蹭地掀开被子跳了起来,穿上鞋子,轻轻拉开门去到院子里。
看着韩小玲提着的那盏马灯,微弱的光芒飘过了知青点旁的小土坡,飘过小河,一直到了村口的土路,在哪里停留了一会儿后,才又继续往前。
王明远在院子中呆了许久,才返回卧室,拿出兜里的电棍,切换至照明模式,看向枕头边放着的一页信笺,上面有娟秀的字体写了短短几行字:
我回城了!
终于能回到那个承载我所有童年记忆的地方,那个让我朝思暮想而又害怕无比的地方。
但我不得不回去,生我养我的父母,他们坟头上的草我都不知道有多高了,需要有人清理。
我十四岁下乡,如今已经过去六个年头了,
承蒙张家坳的乡亲们照顾,虽然艰苦,但我终究还是活下来了。
还有你的出现,让我看到了这个世界不一样的色彩。
你那么懒的一个人都能活得那么好,凭什么我就不行?
天天让我帮你洗裤头,浇菜,喂猪……我又不是你的丫环,这下好了,终于不用受你的气了。
可是,我为什么还对这里那么眷恋?
还有你……
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怕我会忍不住留下来。
代我向张家坳的老乡们辞别吧。
希望还有再见的一天!
——韩小玲
……
王明远看着这封信,从中感受到非常复杂的情绪。
他很难想象,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是如何挨过的这六年,更无法想象她曾经遭遇过的一切。
现实的残酷,太骨感了,森冷无比。
王明远摇摇头,将信小心地折叠,收在箱底。
明明醒着,却没有起来相送,王明远纯属是不想因为自己的话而对韩小玲的生活轨迹有丝毫影响。
她应该回去,也应该活得更好。
让王明远意外的是,韩小玲似乎对他有了别样的情愫。
“唉……我只是把你当妹妹,你却要把我当情哥,这怎么成!之所以让你帮忙浇菜喂猪洗衣服,纯粹是因为我懒,还怕你不好意思吃我做的饭菜啊。嗯……是因为洗了裤头的原因吗?这信中有专门提到,看来是误会了!”
王明远自言自语地嘀咕着。
不得不说,韩小玲的离开,他心里还是有些失落的,毕竟也在一起生活了一段时日了。
被这么一弄,王明远也没了睡意,看看时间,已经早上五点,他干脆提着马灯,朝着陈家沟走去。
不再收蚂蝗的事情,得跟陈家旺几个民兵说清楚,还有那些宝塔糖也得分发给陈家沟的那些孩子们。
虽然对陈进学和几个民兵有看法,但当初落户时的人情,总是该还的。
而且,事情跟孩子们也没丝毫关系。
一码归一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