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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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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行云愣住了,停止了思考。也不知道他们俩是什么时候开始站在那里的,也不知道他们听了多少。

    正好电梯门再一次打开,陈忻低着头,有些慌乱似的,不等电梯门完全打开就挤进去了,闻逝川没说话,跟着陈忻也进了电梯里。付行云站在电梯外面,像被冻住了一样,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就这么定定地看着电梯门关上,陈忻连同闻逝川一起,消失在视线里。

    “呃......”余向晚试探着说道,“咱们进去等?待会儿还有人来。”

    付行云茫然地应了一声,转身跟着余向晚进去。他来得早,放映室里才刚刚布置好,不大的地方,布置得像个小规模的私人影院,放了几张沙发,墙边还堆了几个懒人沙发,很舒适的氛围。

    但付行云全然无心感受,他在余向晚的指引下,坐在了最前面靠中间的沙发上。

    他突然问了:“你们听了多少?”

    余向晚拽着一个懒人沙发,拖到付行云脚边,然后整个人陷进去,扭了扭身体,让自己的背部曲线和沙发完美贴合,舒服地叹了口气。

    她说道:“也没多少吧,大概是从一开始?”

    付行云:“......”

    陆陆续续地有人来了,都是一起度过了这几个月拍摄的工作人员,加起来可能十个人左右。付行云很有礼貌地一一起来打招呼,他的笑容无懈可击,但其实整个人都心神不宁。他借口上洗手间,到了外面,从小阳台往下看,见到了陈忻和闻逝川正站在陈忻的车边,两个人在说着什么。

    后面都是陈忻一直在说,从表情来看,情绪颇有些激动。闻逝川只偶尔说两句,到最后,闻逝川走开了,陈忻站了一会儿,开车离开了。

    付行云连忙回到放映室里,在自己的位置上正襟危坐。

    过了一会儿,闻逝川回来了,放映室里的工作人员起哄似的鼓起掌来,付行云低头看着膝盖,不敢看他。闻逝川轻描淡写地说道:“有事耽误了一下,马上开始吧。”

    圆脸蛋助理小何从懒人沙发上蹦起来,去播放影片。

    闻逝川继续说道:“只是粗剪,时长有三个小时,到最后应该会压缩到一个半小时左右,大家看完之后也可以提提意见。”

    大家纷纷答应,室内的灯渐次灭了,闻逝川坐在了剩下的唯一空位上——付行云旁边。

    付行云突然想起来,这张沙发是之前他来试镜的时候坐的那张,松软舒适,仿佛能把坐在上面的人整个包裹起来,两个人坐着的时候,容易往中间陷。付行云只不过稍稍一动,他们俩就肩膀抵着肩膀,大腿贴着大腿了。

    影片还没播放起来,室内一片漆黑,这样的环境让付行云感觉安全,虽然他看不到别人,但别人也看不到他,看不到他的紧张、不安和狼狈。

    他小声说道:“刚才......”

    时机找得太不巧了,他的话才开了个头,挂幕就亮了,亮光照射到付行云脸上,他眼睛一眯,见到闻逝川侧头看了他一眼。

    “专心点,”闻逝川沉声说,“待会儿再说。”

    付行云瞬间哑火,像个做错事被教训的小孩子,手放在膝盖上,清空自己乱七八糟的思绪,准备迎接这一场三个小时的电影。

    很多演员在提升自己演技的过程中,会反复观看自己的电视剧、电影片段,剖析自己的表演,看看自己有哪些不足,反复反复地看,像外科医生做一台最精细的手术。但有的演员从来不看,觉得看自己的表演总有些尴尬。

    付行云也看自己的电视剧,但这次看这个电影,他总觉得有些坐立不安。

    并非受到刚才发生的事情的影响,而是这个电影传递的情感太过真实,故事和镜头无一不在传递着一种孤独的感觉,润物无声,而付行云自己在里头也格外真实。素面朝天,举手投足、一言一行都是贴近生活的,他就像在看自己的生活实录。

    特别是到了哭戏的时候,付行云目光移开,不想去看。

    他看了看左右,闻逝川看得极认真,明明已经在剪片的时候看过千百遍了,却还是仿佛第一次看似的,目不转睛,嘴唇认真地抿起。余向晚就坐在他旁边,她感情丰沛,正在吸鼻子,哭得脸上满是泪痕,小何给她递纸巾。

    明明电影故事里所处的地点、角色的生平都和付行云自己现下的生活全无相似,但他还是强烈地共情了。他想起了以往那些曾经感到孤独的瞬间,那些瞬间好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里回放。

    电影放映结束,小何贴心地留了一小段黑暗的时间给大家整理情绪。

    付行云靠在沙发上,听到闻逝川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待会儿我们谈谈吧。”

    他的手抓紧裤子上的布料,说:“好。”

    放映室里的灯重新亮起,工作人员们热情地鼓掌欢呼,闻逝川站起来,转过身去,和大家大概说了说接下来的工作安排。接下来就是更精细的后期制作,包括进一步的精细剪辑、音乐音效的后配、提上日程的宣发。

    付行云听得心不在焉,满心想着后面闻逝川要和他谈什么。

    放完电影,工作室提早准备了一些吃喝的东西,摆在大露台上,也算是一个小型的庆功。余向晚认认真真地把五彩缤纷的小蛋糕一个个按照颜色顺序摆在架子上。已经入秋了,黄昏时已有些凉意,露台上播了点爵士音乐,大家都很放松,除了付行云,他什么也没吃。

    闻逝川拿着一杯柠檬水坐在露台的栏杆边,付行云走过去,佯作轻松:“谈吧,谈什么?”

    “进去说。”

    闻逝川将杯子放下,领头走进去,付行云沉默着跟在他后面,没有人留意他们离开了。他们一路走到了闻逝川的办公室,夕阳正灿烂,不必开灯。

    付行云走在后面,进去后反手关上门,靠在门上,像警惕防守的小动物。

    “谈什么?”付行云说。

    闻逝川坐在他正对面的单人沙发上,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付行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付行云再次问道:“到底谈什么?不谈我走了。”

    “你先说吧,”闻逝川说,“不是应该你先说吗?”

    付行云本来满脑子都是紧张不安,身体像绷紧的弦,像吹到极限的气球,闻逝川一句话就像是锋利的针,一下子就戳爆了气球。再说了,他对陈忻和闻逝川的事一无所知,他有什么好说的,而且也轮不到他说。付行云越想越气,刚才陈忻讽刺他时他没生大气,这会儿倒是气起来了。

    他说:“我没什么好说的。”

    闻逝川板着脸,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是吗?”

    付行云差点炸了,他说:“就你会说反问句吗?你现在是怪我打扰了你和旧情人见面说话是吧?还是怪我抹黑了你?我说你潜规则我你还吃亏了是吧?”

    闻逝川坐不住了,从沙发上站起来,付行云被他吓得缩了一下,但还是倔得收不住嘴,他们互相瞪着对方,仿佛在用眼神打架。

    “你究竟知不知道陈忻是个什么货色,”付行云说道,“你就算随便找一个也不该找个这样的,他把我害得有多惨你知道吗?我小时候的新闻就是他找人爆的,你知道吗?”

    付行云越说越委屈,气得整个人都抖了起来,上下牙齿打架。他想到那天闻逝川赶到他家里来照顾他,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闻逝川是给陈忻补过的,那些温存都因为扯入了第三个人而让他浑身不舒服,如鲠在喉。

    闻逝川扬起声音,大声说道:“我没有——”

    付行云问道:“什么没有?”

    闻逝川说:“我和陈忻,没有在一起过,是你误会了!”

    “什么误会了?”他们俩声音一个比一个大,付行云几乎是吼出来了,“我都看见了,我看见你亲他来着!”

    闻逝川一下子被他说懵了。

    闻逝川的确很生气,他和余向晚一起站在那儿听了全程,他对付行云说的每一句话都很生气。他气付行云被陈忻给欺负了,他气付行云为了刺激陈忻而自嘲,他气付行云把他们重逢之后的这一系列来往都说成了不光鲜的、没有真情实感的“潜规则”。

    假如付行云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会和孟清有工作伙伴以外的关系,他可能会气得发疯。

    但是他却没有想到,付行云会误会他和陈忻在一起过。

    “看见了?什么时候?你误会了。”闻逝川皱着眉头问道。

    明明就是他亲眼所见,付行云在闻逝川面前来回踱步,每次他想起那回亲眼所见的情景,他都觉得又气又伤心又委屈。

    他说道:“明明就是!四年前,那天......那天我还记得,八月二十八号,我......我前面还通宵录了个综艺,在水里的,又累又困,那个人还推我......我......”

    付行云慌不择言,小学生告状似的。

    他那时候刚红,接综艺刷脸,那个综艺与其说是玩游戏不如说是折腾艺人,他在水池里扑腾了五个小时,中途还被主持故意整蛊,推进水里了,呛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就这样,他还挤出了宝贵的五个小时休息时间,马不停蹄,坐上飞机去找闻逝川。

    付行云委屈得眼眶都红了,大声说道:“你和他接吻了!我就站在那个雪糕店前面看见了,那个雪糕店,我们还在那里吃过雪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