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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抬头清楚了那是个什么玩意儿,我嘴里憋的气差点没一下全吐出来。
那东西也约略是个人形,但一身青灰邪气,绝对不是人。
而那东西的长相,也是叹为观止的狰狞――一张脸可能在水里泡时间长,已经烂乎乎的,一只眼窝是空的,另一只眼睛也不是人眼,而像是一种兽类,泛着红,用一种很怨毒的眼神盯着我。
那手就更别提了――五个尖锐的指甲,弯曲勾折,一把抓下来能划破皮肉露出骨。
这他妈的是个啥啊?
水猴子?
也不像啊!我一个做过姑爷的人表示,水猴子都没这么难。
对了,那个长鳞的东西说过,水里也划分地盘,有一些长毛的东西长期潜伏在里面,还经常欺负她。
还是在了白色衣服的份儿上,那些东西没能把她怎么着,这个货我是个活人,地盘意识也没有了,上来就要抓我?
而那个东西的力气也很大,还没等我想出了一个所以然,身子跟个锚一样,猛地向下一坠,就要把我拉到水深处去。
我好奇心再旺盛,也顾不上管这货是个啥了,回头抽出七星龙泉就要削它。
煞气激起一片旋涡,可七星龙泉在水里的威力根本没有陆地上大,这东西瞅着烂乎乎的,但是竟然异常机敏,很懂得在水里借力躲开煞气,同时回头惊疑不定的着我,像是没见过这么难缠的活人。
就算这样,它也没放手,死命继续往里拖我。
我毕竟是个人,能在水里潜的时间也不长,拖延下去对我也没好处,还是得速战速决――这会儿我还想起来了,这东西来的太突然,刚才的反应全凭条件反射,冷静下来一想,我不是有那个麒麟玄武令吗?
就连那个长鳞的东西,一个“混血儿”,都对它那么忌惮,这货既然是个水生的,没理由不怕。
于是我腾出手,就把麒麟玄武令拿出来了,拍在了那玩意儿的脑门上。
在水里是听不见声音的,但是那一下,那东西像是被冲击波给撞开了一样,要是在陆地上,必然是一声巨响,那东西瞬间就在水中贯穿了一串气泡,咕噜噜滚出去了老远,比上次对付长鳞的威力还大。
我顿时高兴了起来,上次没收汪景琪多少钱,程星河还跟我闹了半天脾气,这货虽然有二郎眼,也是个目光短浅的玩意儿,钱哪儿有这个玩意儿好?
但我当时忘了一句话――命里馈赠的礼物,早在暗中标注好了价格。
要是知道这一下,会在以后给我带来了那么大的麻烦,我死也不会占这个便宜。
但当时我还不知道这一切,高高兴兴的游回去,拖住了那个一身邪红色的东西,又用跟程星河那拿的狗血红线,把那一串七个死人也拴住,跟一串葫芦似得拖上了水面。
临走的时候,我不由自主的往下了一眼,想刚才那个玩意儿怎么样了,会不会追上来,谁知道这一,当时头壳就是一麻。
那个东西无声无息的蹲在了水底,像是在死死的盯着我,但是无论如何也不敢上前。
而那个东西身后,有数不清的绿眼睛,一闪一闪的。
活像一大片的萤火虫,可那个绿,是一种阴森森的惨绿,比起萤火虫,更像是一大片的鬼火。
它们都在静静的注视着我。
那个感觉让人心里别提多得慌了,我生怕这些东西跟上来找我的麻烦,赶紧带着那一串死人就踩水上去了。
脑袋一冒出了水面,就见了白藿香担心的表情,清楚了我没事儿,立马就松了口气,但立刻把脸转开了,像是假装对我一点兴趣也没有。
哑巴兰赶紧把我给拉上来了,一瞅我带上来的东西:“大丰收啊!”
把个长鳞的见了她妈被拉上来了,又是一阵尖叫,程星河没忍得住,在白藿香那要了一把纱布塞她嘴里了。
我把耳朵里的水给控出来,向了身后那个带着一层邪红的东西。
其实早就有心理准备,但是再清楚了这个人的真容,心里还是老大不舒服。
是一个老妇人。
花白头发裹成了一个很紧实的圆髻,老式的土棉布料子做的袍子,下面露出了一对已经很罕见的三寸金莲。
她还睁着眼睛,她皮肉也没腐烂,可她眼睛里已经没了神,皮肉上附生了很多的水藻,甚至还有水蜗牛。
她是活着,可她被关在死了的肉体里,比死了还难受。
程星河脸色一僵,喃喃的说道:“我第一次见这么痛苦的死人。”
长鳞的东西嘴被捂住,本来还在挣扎,可是一听了这话,顿时就愣住了,死死的瞪着程星河,像是想扑过来咬他。
程星河连忙说道:“你别不信啊,我这个人从来不撒谎――你妈正在尖叫呢,整个人都扭曲了,你想想,她根本不能动,可她能感觉的出来冷热痒痛,就好比被人点穴了一样,跟鬼压床一样。”
鬼压床什么感觉,这个长鳞的知道不知道,我不懂,我倒是有过这种经验。
怎么挣扎,身体都控制不住,短短几秒,都痛苦的像是过了一年――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被关在身体里好几百年――在水里也许很冷,也许很憋闷,被那些水藻附生腐蚀也许很痒,可她什么都做不到,只能活着,忍着,恐惧着。
这是不亚于凌迟的酷刑,一忍就是百十来年。
程星河接着向了那个长鳞的东西:“你妈说,求求你放了她,魂飞魄散也行,永不超生也好,她实在忍受不住了,就只想解脱。”
长鳞的东西愣着,死死盯着他妈,像是根本就不愿意相信,但是很快,她眼睛里漫出了大颗大颗的眼泪。
程星河把她嘴里的纱布拉出来,她半天才说了一句:“他怎么不说?他怎么不告诉我”
哑巴兰一直很想搞对象,是我们三个里最绅士的一个,他出于对女性的整体怜惜,说道:“你妈说不出来”
不对。
她说的,是那个教给她二七留魂,骗走了铁片的幕僚马神眼。
事已至此,挽回不了的事情,谁也没办法,能做到的,也只能是及时止损了。
你妈熬到了现在,终于熬出来了。
而那个孩儿也大声的哭了起来――程星河给他涂了牛眼泪,他见了那个烫着波浪卷的妈。
他扑过去,想抱住那个虚影,可一次一次扑空。
但他就是不放弃。
我眼窝忽然有些发酸――他起码还能抱到,还能见到,我连见都没见过我妈。
这个时候,她可能躺在被窝里睡觉,可能天亮了会给现在的孩子做早饭,给现在的丈夫搭配衬衫,她会出去购物,她会惦记每一个家人,除了我。
去他娘的,没有妈,我也活了二十多年。
程星河一只胳膊搭在了我肩膀上:“你你这个丧劲儿,从缺钙,长大缺。”
是啊,我长大了之后,经常心软,经常竭尽全力对别人好,也经常装作不知道,人家是利用我。
因为哪怕是虚假的温暖,也是温暖啊。
这是后遗症,得改。
祝秃子还蹲在了水边,跟个墙头瑞兽一样,一脸复杂的着我。
天快亮了,到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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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我坐下来,开始念诵超度的经咒。
现在已经是地阶,这死人又不多,对我来说是非常简单的――桂花娘娘庙里,婴灵医院里,大世面都见过,这都不算什么。
天边的鱼肚白浮现出来了之后,几团子稀薄的影子在水天之间慢慢消散了开来,
孩儿追着那个方向,一边跑一边哭,被程星河提溜鸡仔子一样提溜回来了:“要再见你妈,你还得等个几十年。”
孩儿来回踢蹬,哭的撕心裂肺,白藿香眼圈红了,但发觉我她,立刻抬手揉眼,凶巴巴的说道:“被风迷了眼,什么?”
哪儿有风啊!
她说完了,老天爷倒是给面子,一阵风真的从一边吹了过来。
那风缠在了邪红色的县令夫人身上,只见那个身体猛然就化开了,成了卷在风里的一团子飞灰,吹过了水面,不见了。
那个长鳞的东西也大哭了起来:“娘”
光线逐渐亮了起来,得出来,她身上的那个白布已经破了――我想起来了,还是被我用诛邪手给抓破的。
这下,她的脖颈,手臂,脚,全暴露在了光线下面,鳞片迅速变干,甚至裂口,露出了内里白生生的嫩肉。
是啊,不放她下水,她根本就活不了多长时间。
可放她下水――这玩意儿弄死了这么多人,早晚跟她老爹一个下场,天打雷劈。
祝秃子跟着我们吹了一晚上的冷风,这会儿重重打了个喷嚏,想我的笑话没成,倒是对我更忌惮了,这才说道:“这个东西,你打算怎么弄?”
按理说,是应该抓了弄死,替天行道。
那东西似乎也预见到了自己的下场,咬着牙不吭声,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
她活着唯一的寄托,就是她妈了,她妈再死了,她孤身一个,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白藿香着这个东西,倒是有些同情。
程星河一个劲儿的跟我挤眼,我心里也明白,就向了那个东西:“给你两条路走――要么,你就让我们做成干锅鱼头,帮我哥们多下两碗饭,要么――你跟着我,我带你赎罪,带你去更大的世界。”
那个东西听到“干锅鱼头”四个字,倒是并不意外,一副要慷慨赴死的样子,可听到了后半句话,顿时就愣了一下。
伤了二十一个人命,要是能做抵偿二十一条人命的功德,保不齐就能躲过天打雷劈了。
那个东西对“更大的世界”几个字,瞬间就露出了一脸的向往,点了点头。
祝秃子一副鄙夷的样子:“真是门户,家子气,什么破烂都愿意往家里捡――这玩意儿有个屁用?煞一下的,都是垃圾。”
你不就一两个吗?不知道的以为兵马俑都是你的呢。
我也没搭理祝秃子,拿下了那东西一片鳞:“黑白都有了――你叫青得了。”
那个东西身子一颤,有些倔强的说道:“我妈给我起了名字了――安宁。”
程星河一下乐了:“不得安宁,所以叫安宁?”
好一个“安宁”啊。
学时候,一个胖姑娘名字叫,一个瘦猴叫大壮,真是缺啥补啥。
安宁就安宁吧,我叫了她的名字,把她收进了寄身符里,放进了口袋。
程星河一事儿办完了,连忙就问祝秃子:“奖金多少?”
祝秃子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人风风火火的就跑过来了:“要亲命了,找你找的这叫一个苦啊”
我一回头,意外的发现,来的还是个熟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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