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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疆真正的掌权者并不是陈太平。
南疆真正的掌权者是帝国议政阁的直属官,南疆巡守府监察长,丁万里。
清晨,这名挺着大肚腩的秃发中年,正大腹便便的坐在天宁城政厅会议长桌的主座上,笑呵呵的看向其他人。
说他坐着并不贴切,椅子的扶手将肥胖的身体挤成一道道纹路,两条短小臃肿的退紧紧贴在桌腿上面,说是躺着也行,说是挂在椅子上也讲的过去。
纵然是长相喜感,也长着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但没有人敢正视着他,一个个低着头或是撇向其他方向,从而避开监察长和蔼的目光。这位看起来肥胖到不能活动的监察长,是一位在帝国都数的上号的,实打实的九星武师。
帝国尚武,普通士兵多为二星武师,军中高手乃至统领也不过八星,贵为九星更为屈指可数,有传言道一名九星武师可一人挡一个百人旗队。
陈太平并不在场,前日因身体抱恙卧病在床。丁万里无视身旁空着的府主座位,仿佛对此并不在意。
丁万里“吸溜”一声,粗鲁的将茶杯端起一口饮尽,又将茶杯往桌上一顿,用力过大而茶杯裂开,清脆的声音直击每个人的耳孔,众人乱哄哄的声音慢慢停了下来。
丁万里手里拿着一张纸,那是有关林左城战斗的报告,皱着一张脸,仿佛并不满意这群人的表现。
监察长只顾看着战报不发话,其他人望着裂开的茶杯,亦是一句声音不敢出。
“诸位,”丁万里将战报揉成一团,丢在了垃圾桶里,“想必昨日林左城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陈统领打了一场打胜仗。”
“是啊,听说有一青年使用了火牛阵……”
长桌末尾有人小声嘀咕,忽然被身旁人用胳膊捣了一下,瞬间没了声音。
丁万里眼皮轻抬,稍稍撇了一眼,而后又看向右边统领制服的人:“沙统领,火牛阵以前有过没?”
被称为沙统领的人闭着眼睛,好像在休憩,听到丁万里的问话,眼皮都懒得争开,只是小声回了句:“北原人曾经用过,并未成功,反而让牛群冲撞了自己军阵,乱了阵脚从而大败退兵,被北莽人耻笑百年。”
两人一问一答,甚是干脆,听起来并没有其他什么意思。
其他人却不这么想,众人皆不敢直视丁万里,原是惧怕他。沙统领却不会,作为南疆第一旗营流沙营的统领,掌管南疆最精锐的部队,又是陈山河的女婿,自是不惧。
众人很明显分成了两派,长桌左边的人看着丁万里,而右边的人因陈太平不在,便看着他的女婿沙统领,都在等着两人下一句话。
“可是,”丁万里话锋一转,“我记得百年前,天门一战,那些妖人可曾使用过火牛阵,给帝国十二州联军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沙统领依然闭着眼睛,匀称的呼吸声让他看起来陷入了沉睡。
丁万里并不满意沙统领的表现,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看着众人,又拿出一张纸,略带着一丝火气念道:“邕江水涨,古斯颜人过不了江,鉴于我们屡败屡战,用坚强的意志震撼了敌人,我们选择了谈判。”
“什么?”长桌上顿时乱了起来,他们并不知道何时进行谈判的,更不会知道谈判的结果。
“安静!”丁万里奋力敲了敲桌子,“此次谈判结果是,南疆割让邕江以南,林左,南海,拒南关三座大城,三天之后生效。”
丁万里很快的讲话说完,抚着胸口长舒了一口气。
“怎么会这样!”
刚刚安静下来的众人此时又躁动了起来。
“这算不算的上我们输了?”
“我泱泱帝国竟要向一个蛮夷小国割地赔款?”
长桌右边更有愤怒者破口大骂:“丁万里,你真是个畜牲!”
丁万里擦了擦汗,愤而重重敲了敲桌子大吼:“诸位,如果没有邕江这道天堑,以这三个月的战绩来看,谁能保证天宁城安全,能保证你们的家人安然无恙?”
这几句话道出,众人声音顿时小了许多,陷入沉思。
丁万里继续道:“而且这次敌军势大,我们没有喘息的机会,倘若借此休整,好好练兵,再夺回来失地也未尝不可!”
一名老臣涨红了脸,站了起来拿起拐杖直指丁万里,颤抖的嘴巴恨不得一口吃了他。
“丁万里,你就是个无能贼子,你让其他十一州怎么看待我们?这件事你请示帝都议政阁了吗?我们虽是分封而治,但这种大事你瞒了我们所有人,一人做主,未免也太自大!”
被人当着这么多下属的面指着自己大骂,丁万里火气涌了上来,将南疆宪兵部队的虎符掷在桌上,打了个响指:“卫兵,李大人年事已高,将他送回家中修养!”
右边的官员看着长桌尽头的沙统领,轻声喊着他,想把他叫醒,却唤来一阵阵呼噜声。
老臣被卫兵架了出去,嘴里依然不停的喊着“懦夫,贼子,叛徒”。
其他人看在眼里,摸了摸自己官服上的衣领,暗暗将涌上心头的火气压了下去。
厅内冷了片刻,有人小声问道:“可是丁大人,为什么要三日后?”
“因为他们也要休整,要整理……战利品。”丁万里的声音并不笃定。
“那林左城的士兵和百姓呢?既然林左给了古斯颜,那城里的居民和士兵怎么撤回来?”
“古斯颜人已答应放行,我已飞鸽传书告知林左城于怀城主,你们不必惊担心,今日就到此结束吧,散会!”
众人接连拜别除了政厅,丁万里起身准备离开,看到沙统领依然闭着眼睛在休憩,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老沙别装睡了,他们都走了。”
日上三竿,林左城残破的军旗插在高大的城门之上,强风刮的旗帜呼呼作响,那旗杆却依然坚挺在青石地板上纹丝不动。
王策此时站在城门上,远远的看着昨日的战场,血迹还未消退,隔着几里之远依然闻得到血腥味。他望着那个高坡,趴在墙垛上托着腮,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陈统领皱着眉头悄然走到了他的身旁,一言不发的望向另一边,那是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的天宁城。
“阿策,此番敌人不会善罢甘休,假如再来五万人,我们又该如何应对?”
王策从思考中醒来,脱口而出:“这事得靠你南江第一名将,我一个毛头小伙子,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昨日一战也是赌了运气,前日火牛阵成功一次已是万幸,昨日更是将运气用光了,牛群也跑了。”
“哈哈哈,你一个小伙子还挺自谦,”陈山河哈哈一笑,转而又锁起眉目,拧巴着脸,“事到如今,除了固守,我也没什么好办法了。”
头顶上的旗帜飒飒作响,王策抬头看了看,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的距离观看边防军的旗帜,黑色的步上简简单单编织者一朵红色朱槿花,残破的布洞让这花看起来有些凋零,也有那么些不甘衰败的倔强。
“真美。”
王策小声的赞叹,陈山河也顺着他的眼神看去,不觉间点了点头。
哒哒哒!
一阵阵沉闷的脚步声传来。
王策和陈山河不约而同的扭过身去。
传令兵一路狂奔,看到了陈山河,嘴里边大声叫嚷。
“不好了!城北出现敌军!大约有五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