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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花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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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大早,珈玥便跟着宁嵘去书房侍候着。

    昨日没看到,今日倒是看清了这小侯爷的长相,除却脸色不好以外,眉眼清秀,鼻梁高挺,面容瘦削,倒是个一表人才的翩翩公子。

    宁嵘执笔写了一会儿,皱着眉头轻轻咳了一声,珈玥立即奉上一杯热茶。

    宁嵘看了她一眼,小脸白皙圆润,挂着似有若无的微笑,一双眼睛黑幽幽的,就那么直直看着他,一点也不避讳。

    宁嵘端起茶喝了一口,嗓子果然好受了一些。

    又过了片刻,宁嵘停下笔稍稍歇息,珈玥又拿来一把扇子给他扇风。

    宁嵘终于开口道:“你不怕我?”

    敢这么同他亲近的人这小姑娘还是第一个,以往那些丫鬟们总是见了他跟见了阎王似的,一个个缩在墙角生怕他吩咐什么事做不好得挨骂。

    珈玥闻言笑了笑,摇摇头。

    宁嵘道:“你胆子倒挺大。”

    珈玥笑道:“小侯爷一看就是温柔的人,珈玥又怎么会怕呢。”

    宁嵘心一动,温柔?不由语气也柔和了些:“你叫珈玥?”

    珈玥乖巧的点点头。

    宁嵘挥挥手,“你下去吧,我自己待一会儿。”

    珈玥弯腰退了出去。

    洛覃笑道:“你还说同他亲近很难,却是难在哪里?”

    珈玥不以为意:“我那是说笑话给你听的,你还当真了。”

    洛覃也不揭穿她:“如此。”

    珈玥回到院子里,风正大,整个院落都飘满了粉白花瓣。

    一位老妇拎着水桶走了进来。

    珈玥立即跑过去:“大娘,我来帮您。”

    老妇笑着说好,“谢谢你啊小姑娘。”

    珈玥一边给树根浇水,一边道:“大娘,这海棠花真好看啊。”

    “是啊。”老妇同她讲:“这海棠树是两年前从城外的白岩山移过来的呢。”

    珈玥好奇:“移过来的?”

    老妇耐心答道:“那时小侯爷身子好了许多,侯爷和夫人便带着小侯爷去了那白岩山上住了几天上香祈福。但听随同的丫鬟们说,小侯爷有一天晚上不知去了哪里,一夜未归,好多人找,找到天亮也没见着人,那一带原本就有妖怪出没,下人们都猜小侯爷是被妖怪抓走了。”

    珈玥闻言,忐忑道:“妖、妖怪?”

    老妇见状拍拍她的背:“别怕别怕,这都是下人们私下猜测的,是真是假就不得而知了。到了第二天正午,小侯爷完好无损地回来了,问他去了哪里,他说遇见一个和尚,和他下了一晚上的棋,后来又说看见一树海棠花开得甚好,硬是要把那棵树给搬回院子里种着。”

    老妇指了指前面,“喏,就是这棵树。”

    珈玥抬头一看,海棠花朵朵绽开,随风飘动,确实开得好看。

    老妇四处看了看,又同她讲:“不过啊,自从那日以后,小侯爷原本逐渐好起来的身子又开始垮了,而且一天不如一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大伙儿都说小侯爷肯定是撞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他说和一个和尚下棋,指不定那个和尚是个什么妖怪变的呢。”

    珈玥点点头:“是挺邪门儿的。”

    老妇叮嘱她:“大娘是看你乖巧懂事才和你说这些,你跟着小侯爷可要仔细着,尽量离他远一点,别沾到什么就不好了,可别出去乱说啊知道了吗。”

    珈玥感激道:“谢谢大娘,我不会乱说的。”

    老妇没再多说,拎着水桶出了院子。

    铃铛闪了闪,洛覃道:“什么时候动手。”

    珈玥扯了一朵花放在鼻前闻了闻,“今夜子时。”

    洛覃道:“要真如你所想,你打算如何。”

    珈玥默了一默:“听天由命罢。”

    当夜子时,珈玥给府内施了很足的昏睡决,又设了紧固的结界,这才隐去身形收敛气息,来到宁嵘院落守着。

    刚到子时不久,便见得那海棠树光华大涨,不一会儿就变成个粉白衣裳的女子,一头秀发垂至腰间,竟也是粉白色,一眼望去,倒有几分美感。

    洛覃传话给她:“果然出来了。”

    珈玥目不转睛,“虽能化成人形,但修为不足,维持不了多长时间。”

    洛覃道:“难怪她要迷惑那小侯爷将本体移到这里,此处灵气强盛,又有魂玉,修炼起来必然事半功倍。”

    说话间,那花妖已穿墙而入。

    珈玥尾随至窗前,也穿了进去,屋内摆设异常简单,宁嵘躺在床上,睡得很熟。

    那花妖在床前站了许久,无甚动作,只是盯着床上的人看,夜色中,看不清她的表情。

    珈玥莫名之际,那花妖忽然委身坐在床边,俯下身子对着宁嵘的唇吻了下去。

    珈玥愣了一下,尔后忍不住有些诧异。

    洛覃似乎也有些意料之外,“她在给他渡气?”

    珈玥道:“竟然是在救他。”

    二人惊疑不定间,那花妖又伸出手探到宁嵘胸前,掌心一握,再摊开时,便多了块方形玉,周身淡淡青绿光晕。

    洛覃疑惑:“这便是魂玉?怎的……”

    珈玥看了一眼:“形似。”

    洛覃了然:“被掉包了。”

    珈玥点点头。

    那花妖又将大半灵力注入方形玉之中,渐渐的,玉色深了许多,能够感觉到灵力增强了不少,尔后花妖又将玉归还至原处。

    做完这些,那花妖并未有其他举动,当即穿墙而出现身于院落中。

    珈玥跟着出去,撤去隐身术,一身月白衣裙格外雅致。

    花妖先是一怔,随后双膝跪地,低声道:“小妖得以面见仙子真容,三生有幸。”

    倒是挺识时务。

    珈玥正色道:“我来此处所为何事,想必你心中有数,念你方才并无害人行径,快些自行交待原委,我可酌情处理。”

    花妖冲珈玥一拜,便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

    原来宁嵘并没得什么怪病,只是投胎转世时出了点差错,命魂不慎被冥间鬼火所伤,魂魄天生残缺,幼时尚无大碍,偶有小病,但随着年纪增长,魂魄残缺的害处便显现了出来,加之宁嵘是个凡人,如果放任不管,注定活不过二十岁。

    王侯寻遍天下终于得到仙物魂玉,但毕竟不懂魂玉的真正用处,亦不知宁嵘的真正病因,只知这魂玉放在宁嵘身上,能令其有所好转,却不知其实这玉可以修补残魂,其实说起来,也没什么实质的用处,不过左右以魂玉的灵气维持性命罢了。

    两年前,王侯带着宁嵘去白岩山上香,住也住在寺庙里,一次宁嵘偶然独自出来散步,被这花妖遇见,便觊觎起他身上的魂玉,但硬抢必然不得仙物待见极易反噬,于是花妖摇身一变,变作个和尚的模样,自称是个云游四海的僧人,路过此处,遇见宁嵘,见其面色不好定是身有恶疾,只要宁嵘陪他下一晚的棋,他便告诉他如何解这恶疾。

    说罢衣袖一挥,二人面前便凭空出来一桌二椅,桌上摆了一副棋盘还有一壶热茶。

    宁嵘一看,先前不信,此刻也得信了。

    遂同这变作和尚模样的花妖下了一晚的棋,第二日大早,天边方显现鱼肚白的光亮,花妖便告诉宁嵘,从这里往南走两里路,就能看见一条河,那河边有棵海棠树,这棵树是棵仙树,能救他的命,到了晚上的时候,能变成一个仙女出来替他续气。

    说到此处,花妖微微抬头看了看珈玥的脸色。

    珈玥好笑,面上却一副严肃的神情。

    花妖见珈玥并未动怒,顿了顿,又继续讲下去。

    那和尚说完话用手指了指南边,并叮嘱宁嵘万不可将此事告知他人。

    宁嵘顺着手指看过去,回过头来时,那和尚便已不见了人影,当下暗自庆幸真遇见了高人,立即往南边行去,到了河边,果然就见到一棵海棠树,周身弥漫着浓浓粉白雾气,仙气十足。

    那宁嵘匆匆赶回寺庙,命一干下人将那树给移到了自己院子里,并从此以后,设下规矩,若无要紧之事,闲杂人等不得随意叨扰。

    这也是为何府上的丫鬟奴婢们都不愿意去侍奉宁嵘。

    至此,那花妖便夜夜变作人形,以救治之说借机汲取宁嵘身上的魂玉进行修炼,初始,一切都进行的很妥当,并未出什么差错。

    花妖苦涩一笑,“小妖本想,借着魂玉的力量提升修为,能够达到完全化人形而不受限制的境界,却没想被那四瞳狐妖给发现了,逼着小妖将魂玉拿给他,不然,就让小妖灰飞烟灭。”

    珈玥挑眉,“四瞳狐妖?”

    花妖点点头,“小妖也是第一次见到四瞳的狐妖,法力是小妖远远不能及的。”

    珈玥问道:“魂玉,你便拿给了那狐妖?”

    花妖再次点点头,“原本小妖不打算拿给他,但毕竟小妖修为低浅难以抵抗,况且宁……小侯爷是个凡人,小妖恐那狐妖伤及无辜……”

    珈玥看了她半晌,忽道:“你方才,是在做什么?”

    花妖闻言一愣,必然知道珈玥话中所指,却也不敢说谎,老实道:“渡,渡气。”

    “嗯?”珈玥觉得有点意思,不由勾起唇角,“你渡气给一个凡人,所图为何?”

    花妖咬唇不语。

    珈玥继续道:“按理说,两年的时间,你理应早已提升修为,以人形行走不成问题也没有限制,却为何到现在还只能依靠本体修炼。”言毕看了一眼花妖,“这期间,你的灵力,全给了那凡人?”

    花妖眉头紧皱,额角缓缓淌下一滴汗。

    珈玥淡淡道:“人妖殊途,你知是不知。”

    心思被揭穿,花妖立时惨白着一张脸,颤抖道:“仙子法眼,小妖又何尝不知人妖殊途,但宁大哥他慈悲心肠,早就知道我不是什么救他的仙女,却心甘情愿让我夜夜出来从他身上吸取魂玉的灵力,小妖何德何能,让宁大哥这样待我。后来小妖被胁迫,逼不得已将魂玉拿给了狐妖,宁大哥他也知道,说是不想看我受人牵制,自己主动将魂玉给了我。”

    言语间真情流露,热泪双双滚下,一双眼睛红得不忍直视,“小妖虽只是个花妖,却也懂得知恩图报,不能就这样看着宁大哥死,于是两年来,我勤奋修习就是为了给宁大哥续命,算是还债吧,之前我骗了他利用他,如今便该我偿还了,还求仙子看在小妖并无害人之心的份上,放过小妖一马,让小妖护着宁大哥这一世寿命。”

    珈玥沉默。

    其实这花妖报答恩情无可厚非,但人妖终归殊途,这份情爱必然是没有好下场的,就算她不管,将来也会引来天罚,这也是迟早的事。

    但芸芸众生,又岂是她一个下到凡尘云游四方的捉妖人都能一一管的。

    万事万物,自有命数。

    珈玥不由柔声道:“你本无害人之心,我也没有收服你的理由。”

    言毕又正色道:“我虽不追究此事,但你若陷入太深,必然躲不过天罚。若仅仅是报恩自然再好不过,如果还有别的不该存的念头和感情,我劝你好好管住自己,这一世报完恩自行离去专心修行,一心向善,将来或许还有机会飞升成仙。”

    这一席话点到即止,花妖十分受益,拜谢道:“仙子的教诲小妖必定时时刻刻牢记于心,绝不会做出天理不容之事!”

    态度诚恳,珈玥有几分欣慰,比之杀生,渡,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铃铛闪了闪,珈玥立刻会意,问道:“你可知那四瞳狐妖身在何处?”

    花妖闻言摇摇头,“回仙子,小妖并不知。不过,近来城中屡次发生挖眼事件,有传言说施凶之人是个长了尾巴的男子,小妖猜想,应该与四瞳狐妖有牵连。”

    珈玥眯起双眸,“挖眼?”

    “是。”花妖回道:“小妖也是听宁大哥提起,说是近来已有好些人被害,但都只被挖了眼睛,其他并没有受到伤害。”

    珈玥不由皱眉,又来一桩麻烦事。

    但为了魂玉,为了洛覃,她必定会一查到底。

    珈玥飞身至半空,居高临下看着地上跪着的粉白身影,“这事我既知晓,便不会坐视不理,你平日替我多注意一些,有什么便来告知我。”

    末了转身离去,还不忘叮嘱:“记得我今晚说的话。”

    花妖朝天拜了一拜,“谨遵仙子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