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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女儿还给我！”
乔语兰根本不听她的话，咬牙齿切地再次朝宋佳人扑过去。
宋佳人学过一点防身术，看到乔语兰扑过来的时候，身体往旁边一侧，轻而易举就躲开了。
乔语兰扑了个空，见宋佳人随意地拎着那个枕头，双眼更红了，“你还我女儿！还我女儿！”
宋佳人目光盯着她的脸，没有放过她脸上任何一点细微的表情变化，“这是枕头，你心里应该也很清楚，你的女儿早在十几年前就去世了，不管你再怎么伤心，再怎么难过，她也不可能回来！但是，你还有个儿子，他也需要你的关爱，你不应该这么逃避现实！”
“啊！！！”
乔语兰大叫一声，再次朝宋佳人冲过去。
她眼底带着浓烈的恨意，就好像宋佳人是掐死她女儿的仇人一般。
同时，她嘴里发出嘶喊声，“还给我！还给我！”
这一次，宋佳人不闪不避，站在原地没有动。
乔语兰的手已经伸到宋佳人面前，眼看着就要挠上宋佳人脸了。
就在这个时候，宋佳人抓着枕头的手突然一松。
枕头瞬间从宋佳人手中跌落，软软地砸在地上。
“不要！”
乔语兰惨叫一声，叫得撕心裂肺，就好像从宋佳人手里扔到地上的不是枕头，而是她的命！
“孩子！我的孩子！”
乔语兰扑倒在地，伸手把地上的枕头捡起来，轻轻拍去枕头上的灰尘，将枕头重新搂进怀里，“宝宝不怕！娘来救你了！你不要怕，坏人再也不能伤害你了！”
宋佳人静静看着她一系列的反应，眼底渐渐浮起一抹疑惑。
从乔语兰的表现来看，她的精神态度确实很不正常。
可是，她真的疯了吗？
宋佳人活了两辈子，并没有接触过疯子，但是从乔语兰目前的情况来看，她应该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后，大脑做出最有利于她的判断，让她忘记女儿死后的一切，把心底最痛苦的记忆全部埋葬，永远不去触碰。
这是人类逃避现实最直接的方式。
宋佳人沉默地蹙紧眉头，目光注视着跪坐在地上的女人，过了好半晌，她突然出声，毫无预兆地大叫一声。
“乔语兰！”
地上，乔语兰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哄怀里的枕头。
宋佳人微微扯了下唇角，在乔语兰身边蹲了下来。
她看看乔语兰，又低头把目光落在她怀里的枕头上，“这是你女儿吗？”
“对，你看我女儿是不是长得很漂亮？她才满月，你看她的小嘴粉嘟嘟的，多可爱呀！”
乔语兰盯着怀里的枕头，痴痴笑了一声，然后把枕头搂得更紧了，“我的小宝贝，娘真是太喜欢你了！你要乖乖的，听娘的话，要一直一直陪在娘的身边知道吗？”
宋佳人发现她潜意识里还能听懂别人说的话，思考片刻后，决定尝试跟她交流，“你女儿叫什么名字？”
乔语兰抬头，空茫的眼眸似乎有了焦距，“她的小名叫安安，平平安安的安，是不是很好听？”
“嗯，很好听。”
宋佳人点了点头，片刻后又问，“你一共生了几个孩子？我想你的孩子肯定都跟安安一样可爱？”
“生、生了几个？”
乔语兰努力想了许久，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情绪再次有了波动，“我生了几个孩子？为什么我不记得了？除了安安，我还生过几个孩子？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去哪了？”
她单手抱着枕头，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又跌跌撞撞地往大床方向跑过去。
当看到床上的另一个枕头，乔语兰迅速把那个枕头也搂进怀里，“找到了！我找到了我的孩子！这也是我的孩子！你看，他长得又白又胖，多招人喜欢呀！”
宋佳人望着她脸上欣喜的表情，挑了挑眉梢，循循善诱，“这个孩子叫什么名字？”
“名字？叫什么名字？我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乔语兰的情绪起伏越来越大，两只手把怀里的枕头搂得很紧，眼睛不停左右张望，“我的孩子叫什么？他叫什么？我怎么忘了他叫什么？不可能，我不可能忘记的！我肯定能想起来！我再努力想一想，我肯定会想起来的！”
宋佳人见慌乱的表情，轻声提醒道，“你怀里抱的另一个孩子是男孩，他叫楚玧，你还记得吗？”
“啊！”
乔语兰听到这个名字，脸上血色刷地一下子褪得一干二净。
她手一抖，怀里的两个枕头就掉在脚边，可是她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孩子’掉了，拼命地摇头，“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认识什么楚玧？我不认识他！”
宋佳人从她一系列反应就能看出来，她的意识还在，只不过被现实伤得太深，不愿意面地面实，所以她替自己构建了一个简单的世界，那里只有她和女儿，无忧无虑，没有痛苦也没有烦恼。
但是，人生在世有些不幸既然已经发生，早晚得面对，像乔语兰这样把自己困在假想的世界里，活得跟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宋佳人见她两只手一会儿摸脸一会儿抓头发，视线一转，落在梳妆台上。
宋佳人二话不说，拿过梳妆台上的铜镜，又重新走回她面前，“乔语兰，你看看你自己！你已经快四十岁了！赶紧清醒吧！你再这么逃避下去，是想连唯一的儿子都失去吗？”
乔语兰眼一抬，视线一下子就跟镜子中的自己对视上。
只见镜中女子及腰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原本年轻漂亮的脸蛋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历经沧桑的脸，乌黑的发丝中也夹杂了许多白发。
尽管这张脸依旧能看出年轻时的貌美，可是这张脸的眼角多出了好几道鱼尾纹。
乔语兰当场被吓得惊叫起来，猛地挥袖将铜镜推开，“不！不是我！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女人怎么可能是我？不是！一定是你弄错了！”
宋佳人见她不肯接受事实，轻轻叹了一口气，“乔语兰，你在冷宫里生活了十多年，还没想明白吗？人生能有几个十多年供你挥霍？人死不能复生，你就算把命赔出去，你的女儿也活不过来！可是，你还有个儿子啊！你为什么从来不替他考虑？他也是你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你怎么能对他那么残忍呢？”
“你可知道，这些年，他都是怎么过的？你可知道，他为了能在皇子争权的洪流中活下去，只能收起自己的抱负和理想，努力扮演傻白甜，做一个天真无邪的闲散王爷！”
“你又怎么知道，当几位皇子对皇位渴望却又不可及的时候，他为了能够离你近一点，毅然决然地成为新一任太子。”
“可是你呢？你为你的儿子做过什么？你什么也没有做，像个懦夫一样藏在冷宫里，甚至都不敢去面对面实！”
宋佳人字字珠玑，每个字都像针一样深深扎进乔语兰的心里。
乔语兰嘴唇张张合合地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但喉咙就像被堵住了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滚烫的热泪夺眶而去，大颗大颗地从脸颊滚落。
“我的……玧儿……”
宋佳人望着她脸上悲切的表情，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话峰一转，语调瞬间温和下来，“贵太妃，旁人多说无益，关键还得你自己想清楚。你好好保重身体，我也告退了。”
乔语兰没有动，也没有回话，就这么默默坐在地上，默默流泪。
宋佳人深深睨了她一眼，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房间的门被带上，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可是，乔语兰的内心却在翻滚。
…………
外头，小德子听到房间里时不时传出来的惊叫，很想过去看看情况。
不过想到宋佳人的嘱咐，他还是忍住了。
此时，见宋佳人出来，他连忙小跑着迎上去，“瑞王妃，贵太妃如何了？”
“她需要休息，暂时不必去打扰她。不过你随时留意贵太妃房间的动静，有任何情况记得第一时间向皇上汇报。”
宋佳人叮嘱完，便径自离开了永寿宫。
乔语兰这种情况，并不是真的疯了，而是典型的一种精神式自我逃避。
不肯面对面实，自我催眠，让自己活在虚幻当中。
如今乔语兰虚幻的世界已经崩塌，就看她什么时候愿意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