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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十七岁那年的雨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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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华总觉得黑无常这话还是在揶揄她,正要发作,只见黑无常反手祭出一摞锁魂链,“哐啷啷”的就要去栓刘泠的脖子。

    “哎哎哎!干嘛呢这是!”附身在刘泠身上的女鬼本能的认出了锁魂链,挣扎着吐出了嘴里的绣帕,扭着身子往床里头躲,摇了摇被捆在床头的双手,急忙忙喊道:“这不绑着呢,绑着呢吗!”

    “普通的绳子哪捆得住你呀?”朝华拿下巴一指,吩咐黑无常道,“给本座捆上!”

    黑无常手一扬,那铁锁链“哐啷啷”的就将人捆成了大粽子。能将锁魂链使得出神入化的地步,黑无常认第一,那白无常肯定就是第二了。

    朝华一只脚踩在床榻上,掏出了她唯一趁手的武器——司命星君留给她的那块板砖,一面掂量一面让黑无常去探这女鬼的身份。

    黑无常掏出了拘魂令,往将自己挤成对眼的刘泠眉心一点,便有金光小字悬于拘魂令上,一行行慢慢显现出来。

    “薛小钗,长安人士,生于拓元四年七月初八,猝于大德十一年二月初一,殁于水,时年一十七。”黑无常低头往拘魂令上吹了一口气,将那行字如烟般吹散了,告诉朝华,“失踪人口。”

    “十七啊……那可是花儿一样的年纪啊!我还记得十七岁那年的雨季……”刘泠,不,薛小钗唱戏一般的拖着嗓子哀嚎。

    “说着说着怎么就唱起来了!”朝华白她一眼,问黑无常,“现在是哪年?”

    “瀚泽三年。”黑无常道。

    “清醒一点,你已经走十年了。”朝华冷眼对薛小钗说道:“论年龄,四舍五入,你现在都奔三了,就算不死,也是一条腿迈进棺材里的人了。”

    “回忆起童年的点点滴滴……”

    “你怎么还唱呢!”朝华作势就要拿板砖拍她,吓得薛小钗忙喊:“不唱了!不唱了!你别打我脸啊!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一副肤白貌美锦衣玉食的肉身!”

    “可惜呀,这些都不是你的,遇见我俩,你的好日子可算是到头了。”朝华招呼道,“黑无常,把她揪出来!”

    黑无常搓了搓手,一喟道,“本使今天终于开张了!”

    “黑无常?你是黑无常?!”薛小钗知道黑无常的身份,这才开始害怕,眼见着黑无常就要伸手去捞捆在她胸前的锁魂链,她急忙冲朝华喊道:“等!等一下!凭什么!凭什么你能占着别人的肉身,我就不能!”

    朝华一脸不屑,“你当本座想占着啊,这幅肉身你要是有本事拿去,你来拿!”

    “才不要!”薛小钗表示嫌弃,“谁愿意长得跟个搓衣板似的!”

    朝华一听,当下瞧着薛小钗假笑道:“你再多说一句话,信不信本座让你在寒冰地狱跪八百年的搓衣板,再让你回回跳轮回井都是当太监?”

    一听这话,薛小钗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喘了半晌,这才轻咬着樱唇一脸害怕的问朝华:“你……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哼!”朝华一甩刘海,挺胸收腹,气沉丹田,一脸倨傲与矜娇的开了口:“本座乃是上古神女,九幽之主,掌管十方鬼界,幽冥七十二司,便是天君见了本座,都得颔首作揖,尊本座一声阴天子!”

    “我的老娘!”朝华一大串的名头报出来,薛小钗被唬得一愣一愣的,不可置信的问道,“这么大官啊?”

    朝华骄傲的挑了挑眉毛,吩咐黑无常:“动手!”

    “等等!”薛小钗企图挣扎,扯着嗓子冲外面喊:“来人啊!救命啊!”

    朝华现学现卖,对薛小钗说道,“这屋子早被黑无常下了结界,你便是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薛小钗不信邪,张嘴大喊:“破喉咙!哦,不!夏管事!夏管事!”

    眼见黑无常扯着锁魂链,禁锢着自己的魂魄拉扯,薛小钗闭着眼睛发出最后的呐喊:“不!我不能死!”

    黑无常道,“你早就是个死人了。”

    薛小钗嚎哭道,“不!我还有心愿未了!这件事情办不成,我死了也不甘心!”

    黑无常冷漠道,“一碗孟婆汤灌下去,看你甘不甘心。”

    “唉,不要暴力执法。”朝华抬手拦了拦黑无常,低头问薛小钗道,“小姐姐,你有什么心愿未了?在外游荡了二十年都不肯去投胎?来,跟妹妹我说一说……”

    “这辈分岔的……”黑无常扶额,提醒朝华:“吾主朝华,论辈分,您是她老祖宗!”

    朝华登时拉下脸来,方才还阳光灿烂的面容转头一脸阴郁的瞪着黑无常,“闭嘴!”

    “沈将军!”薛小钗仿佛看到了希望,望着朝华的时候只觉得她背后佛光普照。她道,“我要把沈将军给办了!”

    “……”朝华一时没听明白,皱着眉头问道:“你跟他有仇?”转念一想,“不能够啊!二十年前他还是个连酱油都不会打,只能蹲在院子里玩泥巴的小娃娃……”

    “当然不能够啊!沈将军器宇轩昂,容貌俊美……”薛小钗红着脸,扭捏道:“不是那种办……”

    朝华有些顿悟,眉头皱得更深,“你的意思是,你想把沈碧沉……”

    “讨厌!你不要说出来嘛!”薛小钗扭捏道,“人家……会害羞的……”

    朝华认真的想了一想,对薛小钗道:“你有本事把沈碧沉这样那样我管不着,但你不能占着别人的皮囊去做这种事,人家还是个小姑娘呢!”

    薛小钗不服气:“我也是个小姑娘!”

    “那是二十年前。”朝华提醒她。

    “我死的时候,就是小姑娘!”说着,薛小钗就开始哭,“二十年前,我也可谓是前凸后翘,面容姣好,还有一双巧手,能织布,能挖藕,能插水稻,能做玩偶!求亲的人都快要将我家门栏给踩烂了……结果没想到,还未嫁人,就失足跌落到早春寒料的湖里!结束了我年轻又美丽的生命!”

    薛小钗垂泪,“没嫁人就死了,我不甘心,我当然不甘心!”

    “那本座给你指个冥婚!”朝华果断道,“等你成完了亲,再去跪搓衣板。”

    “我不要!”薛小钗并不领情,“我就要沈将军!”

    朝华不明白了,“器宇轩昂的男人又不只有他一个,环肥燕瘦的美男子幽都比比皆是。”

    “不一样!”薛小钗睁着着坐起来,看着朝华,“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沈将军啊,乃是紫薇帝星转世!若是能与他成亲,我哪还用去投胎啊,直接就白日飞升,位列仙班了!”

    “这大概就是现身说法的白日做梦吧。”朝华砸了砸嘴,面无表情的看向黑无常。

    “怎么就白日做梦了?凭什么你能嫁沈将军,我就嫁不得!你附身的不过也就是一个富家女,我附身的可是郡主,是当今圣上的亲侄女!”此前,薛小钗将一切都盘算好了,“我不信圣上赐婚,他还能抗旨不遵!”

    “啊呸!谁说本座要嫁给他了!就算他死乞白赖的要娶,本座也是万万不会嫁的!”朝华一听来了气,转头冲黑无常喊道:“黑无常,赶快把她带下去,再让陆判翻翻生死薄,赶紧给她指个冥婚,这样那样之后,受完罚,让她排队摇号投胎去。”

    “不要啊!神女饶命!”薛小钗这下是真的慌了,那锁魂链锁住了她的魂魄,黑无常用力一扯,率先就将她的大脑袋与刘泠精致的瓜子脸分离开来。薛小钗瞪大了眼睛,蹬着腿,使出吃奶的力气也要把自己的肉脸蛋藏在刘泠巴掌大的小脸里。

    “我不要去投胎!更不要跟死鬼冥婚!我要荣华富贵!我要沈将军!”薛小钗扯着嗓子大喊:“亚麻蝶!卡鸡嘛!”

    与此同时,房间的门“嘭!”的一声被人从外面踹开,一柄短小的飞剑“咻!”的一声,穿过屏风的镂花,“哐!”的一声,直直钉在朝华眼前的雕花大床上。

    “哎呀妈!”朝华一惊,掂了半天才把手中的板砖捧稳。

    可见,守在屏风外面的夏管事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只听他在外间疑惑的开了口,问道:“无尘子道长,你这是……”

    只听一个声音抑扬顿挫的的说道,“此地,阴气甚重!”

    夏管事有些害怕:“这里可是郡主的闺房……”

    被唤作无尘子的道士,拿鼻子嗅了嗅,敏锐的小眼睛死死盯着那扇牡丹图刻得栩栩如生的屏风,仿佛看穿了一般,握紧了手中的桃木剑,撩起道袍,一步一步,落地无声的往床榻靠近。夏管事也屏住呼吸,跟在无尘子后面。

    靠近屏风的时候,无尘子纵身一跃,一剑祭出,大喊一声:“何方鬼祟!”

    “愣着干嘛!”朝华跺了跺脚,“你今天想不想开张了!”

    黑无常转头望着朝华,皱着眉道:“执念太重,扯不动。”

    朝华抬手就想将手里的板砖拍出去,可一听那无尘子踮着脚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朝华只好冲黑无常丢了个眼神:“先把她嘴给堵上。”

    黑无常点头,手一挥,直接将人给弄晕了,并抬手撤了结界。

    因此,无尘子冲进时只看到黑无常坐在离床榻七八尺远的地方,手做兰花,拈着一根红丝线,像模像样的给刘泠诊着脉。而站在床榻边的朝华一时不知该干什么,只能抬头四十五度角望天,扮作明媚而忧伤的模样。

    无尘子鼻子动了动,小眼睛扫了两圈,目光在黑无常、朝华以及昏迷不醒的刘泠身上来回的晃,最后落在朝华身上。

    无尘子不说话,眯着眼睛朝朝华走去,朝华本想假装四处看一下风景,可是无尘子的鼻子都快蹭到她脸上来了,朝华终是忍不住,没好气的冲无尘子喊道,“你看什么看!”

    话音刚落,朝华只觉得眼前黄影一晃,定眼一看,竟是无尘子将一张驱邪的符纸粘在了她的脑门上。

    那张符纸不偏不倚正好贴在朝华脑门正中,朝华顶着那符纸去看时,一不小心就看成了对眼。

    “何方妖孽!”无尘子从怀中掏出一柄用铜钱和红绳串成的七星剑,指着朝华。咬字和尾音,都好似戏台上唱黑脸的角儿,气势端得十足义正言辞的说道,“还不速速现形,否则,休怪贫道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