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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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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了一整夜,清晨时终是停了。天空放晴,阳光普照,院中的各色花卉开的愈发鲜艳夺目了。佟沁儿却是愁眉不展的立在一盆开的正盛的海棠花前,盯着那娇媚的花朵发呆。

    从彩蝶那里得知,确如李承轩所说,张厨娘为报恩,情急之下在点心外撒了杏仁粉,并与彩蝶编了那个并不存在的人。但,她问起当年集市上的相救,彩蝶却毫不知情。

    李承轩果然是知道了。他却没有拆穿她,为什么?

    “怎么样,考虑的如何了?”贤妃走至佟沁儿身旁,手执剪刀,轻轻的剪下海棠花中枯黄的叶片。

    闻言,佟沁儿只是偏头看了姑母一眼默不作声。

    “沁儿,承轩迟早会知道的。他也有权利知道真相,告诉他吧。不是所有事情都适合你来承担,那是他的亲娘。”贤妃深深叹了一口气,其实在她心中,或多或少都是有些私心的,她并不忍看到沁儿独自承担这些,告诉李承轩,她就多了个帮手,多了个依靠。

    佟沁儿依旧紧锁眉头,不发一语。告诉他?虽然清姨也说过让她适时把真相告诉他,她却不想让他知道,背负仇恨,是件很辛苦很残忍的事。她发现在她内心深处,并不希望李承轩也经历这些!可是姑母的话也是有道理的,清姨是他母亲,这终究不是她一个人的事,瞒着她,究竟对不对?她纠结的有些头痛。

    “姑母知道你在犹豫什么,也罢。但是他既然起疑,你的身份就不能再保密,必须告知。以防万一他在不了解的情况下揭穿你。这里是皇宫,他是皇子,一旦与你为难,后果实难预料。”剪下最后一片枯叶贤妃放下剪刀,轻轻拍了拍沁儿的肩膀,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下,“我已经安排好了,明天就送彩蝶出宫去,你放心吧。”

    佟沁儿点点头,“有劳姑母费心,我还想送一个人离开,”她顿了顿道出一个名字。

    “送张厨娘走?”贤妃有些不甚明白,于是问道,“怎么,你怕她也会有危险?依佟晗希的性子,风声一过,她定会向彩蝶下手。但张厨娘,我想就算找不出画像上的人,淑妃也不至于把她怎么样。”

    “不管她二人是否有危险,都要送走。杏仁粉事件,张厨娘和彩蝶是人证。既然有人要陷害淑妃,又岂能让证据留下?”佟沁儿意有所指,做戏,自然是要做全套。如果张厨娘和彩蝶同时消失,淑妃会怎么想?她当然会认为,有人见事情败露,从而杀人灭口。只可惜这次,她就算把整个皇宫翻过来,也只能无疾而终。

    如此思虑周全,步步为营,只会让贤妃更加心疼眼前的姑娘。本是年华正好,无忧无虑的年纪,却卷入这些纷乱中,叫她实难忍心。

    叫来了福安,安排下去,又对佟沁儿道,“难得这么好的天气,陪姑母出去走走可好?”

    佟沁儿抬起头,见姑母正温和的笑看着她,也微微一笑,答了声好,亦步亦趋跟在贤妃身后。

    果然,一切皆如佟沁儿所料。在她送张厨娘与彩蝶离开后,朝霞宫上下被闹了个鸡飞狗跳。

    一大早有人来报,说不见了张厨娘与彩蝶。淑妃本就怒火中烧,命人在各处寻了一上午,别说人了,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发现,更是让她气得七窍生烟,“废物,一群废物!”

    看着暴走的母亲,康王头疼的挥挥手,“行了,都下去!”

    一干宫人本就战战兢兢的,脑门儿直冒冷汗,就怕一个不小心,被淑妃的滔天怒火给波及了。康王的话简直是天降梵音,如闻大赦,忙争先恐后的都退了出去。

    “母妃息怒,孩儿觉得此事来的怪哉。张厨娘和彩蝶的衣物用品都在,人却不见了。我怀疑…”康王拧眉欲言又止。

    听闻儿子的话,淑妃心中一惊,然后恍然大悟却又难以置信,“怀疑什么?你是不是怀疑她们被…这,怎么可能!”

    “她们看到了那人的真面目,还做出了画像。若非被幕后主使灭了口,那母妃觉得还有什么可能,让她们无端端的同时消失?”康王道出心中所想,虽然听起来很荒谬,但这确实是唯一的解释。只是,究竟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又有如此厉害的手段,让朝霞宫里的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到底是谁?”淑妃咬牙切齿,面目狰狞,只恨不得立刻将那人找出来,食其骨,寝其皮。

    康王倒是有些能沉的住气,他将淑妃扶着坐下,安慰道,“母妃先冷静下来,莫要自乱阵脚,这事还得从长计议。想来母亲这宫里也不见得是太平的,只怕是无意间养了些个吃里爬外的东西。”还有佟晗希那蠢货,定是被人利用了!

    本来是怒不可接的,停了康王的这番说辞,淑妃反而安静下来了。细细一思量,也觉得事情太过蹊跷了,宫里定是被人安插了眼线,“你说的没错,不可能有那么多巧合,我这里,必是出了下作的奴才了。那依你之见,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处理?”

    康王摸着下巴,想了片刻道,“我们不如以不便应万变,母妃只管命人暗中监看,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到时定叫他追悔莫及。”

    她本欲把那些看不顺的奴才都抓起来严刑拷打一番,转念一想,现在定是有很多眼睛在盯着她,这么做似乎又有些不妥。那就只有照康王说的那样,以静制动了。这几日已经折腾的身心俱疲,淑妃点点头,便让康王去安排,自己则是饮下一杯凉茶,硬生生的将胸中的恶气压回肚子里,然后去歇着了。

    这几日,朝霞宫里闹出的动静,佟沁儿大为满意的。她就是要这样,一点一点将淑妃的心力耗尽了,她只要活着一天,必不得安宁。她仰头望着湛蓝明净的天空,无声的笑了,那笑容明艳、凄美。

    昨日选绣大赛的结果也出来了,林然果然没让她失望,一幅‘浴火凤凰涅槃重生’的绣作,让她一举夺魁。只是让她惊讶的是那林家三小姐竟是有些本事,得了个第二,不过宫廷选绣,向来优胜者只有一名,其余人等,虽获得了荣誉、奖赏,却也与‘第一绣娘’之名无缘了。

    朝霞宫中本来就热闹非凡,这么一来淑妃定是更加抑郁了,本来这‘第一绣娘’之名非她那外甥女莫属的,如今莫名其妙的让庶出的林然给拿了去,简直就是奇耻大辱!那王氏应是笃定了自家的女儿能一举胜出,说不准就在家中得意洋洋的大肆炫耀,等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不知会不会当场气的昏死过去。

    至于城中的人,看到张贴出去的榜文,也会大吃一惊吧!林氏绣庄,竟然还有个这般厉害的四小姐!兴许用不了多久,林家大夫人与林三小姐仗着有人撑腰,恣意欺辱二夫人母女的事,就会被有心人给扒出来。京城,才多大个地方,迫于流言蜚语的压力,王氏母女也定是不敢再胡来。况,林然如今有了御封的‘第一绣娘’身份。

    只是不知,京中的这些无聊人士,能否挖出她们背后的靠山来?

    “二姑娘!”

    身后传来的呼喊声,让佟沁儿从沉思中回过神。回头,就见灵芝不安的绞着手绢,一脸慌张,欲言又止。细看之下,眼眶似乎有些微红。仙芝出事了?不可能啊!

    佟沁儿噌的站起身,蹙眉问,“怎么了?”

    灵芝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小声的道,“林府,出事了。”

    “林府?林然?她怎么了?”

    才说出林然两字,灵芝眼中的泪水便滚落了下来。佟沁儿心中一紧,再开口,声音便有一丝的颤抖,“林然…说话,她…到底怎么了?”

    灵芝抽抽噎噎许久,才道,“王氏心急,以为女儿定能胜出,竟请了些有生意往来的朱门大户在府中做客。那三小姐一回府,满府上下都向她道贺,还有那一屋子的宾客…她那婢子不知是中了什么邪,竟脱口道获胜的是四姑娘。她本就抑郁难当,又被众人无意间这样的羞辱,哪里忍得住…见了后面回来的四姑娘…一时气愤竟…竟拔下头钗刺进了她的胸口,四姑娘…今晨去了…”说完已是泣不成声了。

    佟沁儿脑中短暂的空白后便嗡嗡直响,林然死了,林然死了…她捂住心口,踉跄的后退几步,眼看就要跌坐在地上,灵芝大惊,忙上前将人扶住。

    “二姑娘…”

    “林然死了…她死了…”她面色苍白的喃喃自语着。

    这样慌乱脆弱的佟沁儿,灵芝是不曾见过的,知道她心中定是万分的自责,可是此刻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只能将后面发生的事告知,“昨夜大夫人派来宫中与康王府报信之人,被拦了下来。林然的母亲也由我们的人护送去报了官,当时在场的人众多,有少数几个出来做了证。事实俱在容不得她抵赖,此时她已身处大牢之中。官差前去拘捕犯人时,王氏发了疯般的,竟将一个衙役打伤,她也一并被带走了。如今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林家的三小姐因嫉妒,众目睽睽之下杀死了自己的妹妹,纵使淑妃与康王现在知道消息,也是有心无力。四姑娘昨日才受封,当晚变成了冤魂,想必陛下知道了,也是恼怒的很。”

    佟沁儿仍处于失神中,灵芝的话,却不知她听进去了几分。过了许久许久,久的让灵芝慌神的时候,她忽然大声笑了起来,那笑声却让人毛骨悚然。

    须臾她收住笑声,愣愣的抬头看着那瞬间失了色的天光,神情哀痛、悲悯,甚至带着一丝的绝望,“浴火凤凰涅槃重生…灵芝…我终是连累无辜之人葬送了性命了。”这句话说出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林然昨日还激动万分的前来感谢她,不过才几个时辰,她崭新的人生刚刚开启,便在自己的机关算尽中,丢了性命。别让母亲失望,别让自己失望,可如今有人成了她手下的冤魂了。她能把林然逼的走投无路,自然就会把旁人逼的狗急跳墙,为何没有考虑到这一点?佟沁儿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堕入了一望无际的黑暗中,她仿佛看到了林然的魂魄,就站在面前,瞪着猩红的眼睛,控诉着她的罪恶!这一刻,她想,她终也变成了令人惧怕的鬼魅…

    “姑姑问起,就说我去找师姐了。”佟沁儿说完便推开灵芝,游魂般的一步步走出了萱兰苑。午后阳光正好,而她却觉得冷的厉害!